水坞的日子,如同被浸泡在黄连水中。紧闭的堡门隔绝了外界的喧嚣咒骂,却隔绝不了那无孔不入的窒息感和内部日益滋生的焦躁。物资开始短缺,新鲜的蔬菜水果成了奢望,连药材也捉襟见肘。墨尘夜以继日地梳理着最隐秘的暗线,试图找到破局的关键,但赫连雪(玄冥左使)布下的网太过严密,收效甚微。陆九霄的“幽泉”之毒在阴雨连绵的天气里发作得愈发频繁,每一次咳血都让他的脸色更灰败一分,只能靠江莹瑶强撑着精神、结合墨家药典勉强配制的药汤吊着。
江莹瑶成了水坞内最沉默的人。外界的“妖女”骂名,内部的压抑气氛,以及对自己这“金丝牡丹”命格可能真会带来灾祸的隐忧,像沉重的枷锁套在她心上。她大部分时间都待在药庐,翻阅着父亲留下的、为数不多未被抄没的医书手札,试图从中找到压制命格异动或是缓解陆九霄毒伤的法子。墨尘和陆九霄都默契地不再让她接触外界的消息,但那份沉重的压力,她感同身受。
这一日,一名负责通过隐秘水道传递消息的墨家老仆,浑身湿透、脸色惨白地跪在墨尘面前,双手捧着一个沾满污泥、却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小木匣。
“少……少主……外面……有人……塞……塞给我的……”老仆声音颤抖,眼神充满了恐惧,“说……说一定要交给江姑娘……否则……否则……”
墨尘心中一凛,立刻屏退左右,只留下陆九霄和闻讯赶来的江莹瑶。他小心翼翼地打开木匣。里面没有机关,只有三样东西:
1. 一块染着暗褐色血迹、边缘焦黑的碎布,上面依稀能辨认出江氏家族特有的云水暗纹。
2. 一枚断裂的、刻着“宁”字的羊脂玉佩——那是江莹瑶母亲江婉宁的贴身之物!
3. 一张字条,字迹是模仿江尚书笔迹的瘦金体,却透着阴冷的邪气:“瑶儿,父骨曝野,母玉蒙尘,忍见乎?独往城西荒祠,子时三刻,过时不候。勿告他人,否则二老尸骨无存。”
“爹!娘!”江莹瑶在看到玉佩和碎布的瞬间,如同被重锤击中,眼前一黑,踉跄着就要摔倒!陆九霄眼疾手快地扶住她,却感受到她身体剧烈的颤抖和瞬间崩溃的泪水。父母,是她心中最深的痛,也是她最无法割舍的软肋!
“假的!瑶瑶!这一定是赫连雪的陷阱!”墨尘立刻低吼,眼中喷火。这手段太卑劣!太诛心!
陆九霄拿起那块碎布,仔细嗅了嗅,又看了看玉佩的断口,脸色阴沉得可怕:“布上的血,是陈年旧血,至少有二十年。玉佩……断口崭新,是近期人为折断的。”他看向几乎崩溃的江莹瑶,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瑶瑶,这是饵!专门为你设的饵!你父母若真有消息,赫连雪绝不会如此轻易透露!”
“可是……可是玉佩是真的!是我娘的玉佩啊!”江莹瑶泪如雨下,死死攥着那半块断玉,仿佛攥着母亲最后的气息,“哪怕……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是真的……哪怕只是……只是看到爹娘的尸骨……我也……”她说不下去了,巨大的悲痛和渺茫的希望撕扯着她。
“你不能去!”陆九霄和墨尘异口同声,斩钉截铁。
然而,赫连雪算准了江莹瑶的至情至性,也算准了墨尘和陆九霄的守护之心。她不需要江莹瑶完全相信,她只需要利用这份无法割舍的执念,制造一个无法拒绝的“机会”,一个让江莹瑶主动走出乌龟壳的机会!
接下来的几天,江莹瑶如同失了魂。她不再去药庐,只是整日抱着那木匣枯坐,对着玉佩和碎布流泪,无论墨尘和陆九霄如何劝说、分析,她都沉默以对,眼神空洞而执拗。她不吃不喝,迅速憔悴下去,本就未愈的身体雪上加霜。陆九霄看着她这样,心如同被凌迟,他的毒伤也在担忧和愤怒中反复发作。
“这样下去不行!”墨尘看着再次咳血昏迷的陆九霄和形销骨立的江莹瑶,终于下了决心,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厉色,“我去!我替她去城西荒祠!赫连雪的目标是她,我去,或许能周旋,甚至……抓住赫连雪!”
“不行!”陆九霄强撑着坐起,断然否决,“赫连雪认得你!她布下此局,必然做了完全准备,就等着我们自投罗网!你去,凶多吉少,更会打草惊蛇,让她警觉!”
“那怎么办?!眼睁睁看着瑶瑶把自己折磨死吗?!”墨尘低吼。
陆九霄沉默了,他看着床上昏睡中依旧眉头紧锁、眼角带泪的江莹瑶,又看看自己因毒素侵蚀而微微颤抖的手,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更深的决绝涌上心头。他不能让墨尘去送死,更不能看着瑶瑶被心魔吞噬。唯一的办法……
“我去。”陆九霄的声音异常平静,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释然。
“什么?!你……”墨尘震惊地看着他。
“赫连雪恨我入骨。她最想看到的是我。”陆九霄扯出一个苍白的、带着血腥气的笑,“而且,她未必料到我敢亲自去。这,或许是唯一的机会。墨尘,你留在堡内,稳住大局,保护好瑶瑶。如果我……”他顿了顿,没有说下去,只是深深看了一眼江莹瑶,“如果我回不来,告诉她,她爹娘的仇,下辈子我再替她报。”
**孤身赴险,血染荒祠:**
子夜,城西荒废多年的破败祠堂。阴风阵阵,残破的窗棂在风中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如同鬼哭。
陆九霄换上了一身不起眼的夜行衣,脸上做了简单的易容,掩盖了过于苍白的气色。他强压着体内翻腾的毒素和虚弱感,如同最谨慎的猎豹,悄无声息地潜行靠近。他并未首接进入祠堂,而是在外围仔细观察。
果然,祠堂内外,杀机西伏!空气中弥漫着极其淡薄的、玄冥特有的“蚀骨瘴”改良后的麻痹毒气!祠堂的阴影里,至少潜伏着不下十名气息精悍、如同岩石般的玄冥死士!更有一股极其隐晦、却让他心口“幽泉”之毒都为之躁动的冰冷气息,锁定着祠堂的核心——赫连雪(玄冥左使)必然亲自坐镇!
陆九霄的心沉到了谷底。赫连雪的准备,比他想象的更充分!硬闯,十死无生!
但,他没有退路。
他深吸一口气,调动起残存的所有内力,强行压制住蠢蠢欲动的毒素。他如同鬼魅般绕到祠堂后方一处看似最薄弱、实则可能是陷阱的角落,故意弄出了一点轻微的声响!
“谁?!”祠堂内立刻传来一声低喝!两名玄冥死士如同离弦之箭般扑向声音来源!
就是现在!
陆九霄在两人扑出的瞬间,身形暴起!他并非冲向祠堂,而是如同炮弹般撞向祠堂侧面一堵看起来摇摇欲坠的土墙!同时,他手中扣着的几枚特制烟雾弹狠狠砸在地上!
“轰隆!”土墙应声而塌!浓密的、带着辛辣刺鼻气味的烟雾瞬间弥漫开来!
“咳咳!小心!有埋伏!”
“保护左使大人!”
祠堂内外瞬间一片混乱!玄冥死士的呼喝声、被烟雾呛到的咳嗽声、以及土墙倒塌的烟尘交织在一起!
陆九霄借着烟雾和混乱的掩护,如同游鱼般冲进了祠堂!他的目标极其明确——祠堂中央供桌上,一个用白布盖着的、类似骨灰坛的东西!
然而,就在他指尖即将触碰到那白布的刹那——
“陆九霄!你果然来了!”一个冰冷怨毒、带着无尽快意的女声在烟雾中响起!同时,数道凌厉至极的破空声从不同方向袭来!是淬毒的弩箭和锁链!
赫连雪根本没被混乱影响!她一首等着他!
陆九霄瞳孔骤缩!他猛地侧身翻滚,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要害,但左臂和右腿还是被弩箭擦过,带起一溜血花!同时,一条冰冷的玄铁锁链如同毒蛇般缠向他的脚踝!
“哼!困兽之斗!”赫连雪的身影在烟雾中若隐若现,她戴着玄铁面具,只露出那双充满了仇恨和兴奋的眼睛,“本使就知道,为了那个贱人,你这条阉狗一定会来送死!拿下他!要活的!”
更多的玄冥死士从烟雾中冲出,刀光剑影瞬间将陆九霄淹没!他本就重伤在身,又强行压制毒素,此刻面对数倍于己、配合默契的玄冥精锐,瞬间险象环生!每一次格挡都牵动伤势,每一次闪避都让毒素更深入一分!鲜血很快染红了他的夜行衣!
“呃!”一声闷哼,陆九霄后背硬挨了一记重掌,剧痛让他眼前发黑,一口带着冰碴的黑血再也压制不住,狂喷而出!身形踉跄着向前扑倒!
“抓住他!”赫连雪厉喝,眼中闪烁着残忍的光芒。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陆九霄扑倒的方向,正是那供桌!他借着扑倒的势头,用尽最后的力气,猛地掀开了供桌上的白布!
白布之下,哪是什么骨灰坛!赫然是一个点燃了引信的、黑黝黝的玄冥雷火弹!刺鼻的火药味瞬间弥漫!
“什么?!”赫连雪和扑上来的死士脸色剧变!他们没想到陆九霄如此决绝,竟想同归于尽!
轰——!!!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瞬间撕裂了寂静的夜空!狂暴的气浪和火光以供桌为中心猛地炸开!祠堂的残垣断壁如同纸糊般被掀飞!烟尘火光冲天而起!
“呃啊——!”距离最近的几名玄冥死士瞬间被炸得血肉横飞!
赫连雪在爆炸的瞬间,凭借着玄冥腿的爆发力和敏锐的反应,猛地向后飞退,同时扯过一名死士挡在身前!即便如此,她也被狂暴的气浪狠狠掀飞出去,撞在残破的墙壁上,玄铁面具都被震得裂开一道缝隙,嘴角溢出一丝鲜血!那条冰冷的玄冥腿更是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
烟尘弥漫,火光熊熊。祠堂彻底化为一片废墟火海。
“搜!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赫连雪抹去嘴角的血,看着眼前的惨状,眼中充满了惊怒和后怕!她没想到陆九霄如此狠!对自己也如此狠!
玄冥死士忍着伤痛,在废墟和火光中疯狂搜索。然而,除了几块染血的碎布和散落的兵刃碎片,哪里还有陆九霄的影子?!只有一条被炸断的、染着幽蓝毒素的玄铁锁链,孤零零地躺在瓦砾中。
“混账!!”赫连雪气得浑身发抖,狠狠一脚踹在旁边的断壁上!她精心布置的陷阱,折损了好几名精锐死士,自己也被爆炸波及受了些伤,竟然还是让陆九霄跑了!虽然看他最后喷血的样子和爆炸的威力,他绝对受了致命重伤,但没抓到人,没见到尸体,就是失败!
**人质在手,逼其就范:**
赫连雪带着一身狼狈和冲天怒火回到临时据点。她看着镜中自己面具上的裂痕和略显苍白的脸,心中的恨意和挫败感几乎要将她吞噬。
“好!很好!陆九霄,你够狠!”她咬牙切齿,“你以为跑了就没事了?别忘了,你的心尖肉还在我手里!”
她猛地转身,对着心腹玄使厉声道:“把消息放出去!江莹瑶在本使手上!想让她活命,让墨尘带着陆九霄的人头,三天之内,独自来城外十里坡‘望乡亭’交换!过时一刻,本使就剜下她心口那朵牡丹,再把她赏给最下贱的军奴!让整个江南都看看,通敌妖女的下场!”
她要用江莹瑶这根最锋利的刺,狠狠扎进墨尘和陆九霄的心窝!逼他们方寸大乱,逼他们自相残杀,逼他们自投罗网!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瞬间传遍了江南,自然也传入了如同死水般的水坞。
墨尘接到消息时,眼前一黑,几乎站立不稳。他看着手中那封充满了恶毒威胁的信笺,仿佛看到了江莹瑶在赫连雪手中受尽折磨的场景。他猛地一拳砸在桌子上,坚硬的楠木桌面瞬间裂开!
“赫连雪!!”墨尘的怒吼充满了无尽的杀意和痛苦。
而此刻,在城外某处隐秘的、散发着浓重血腥和草药味的破败土地庙里。陆九霄浑身是血,气息微弱地躺在一堆干草上。他半边身子被爆炸灼伤,血肉模糊,左臂骨折,右腿被毒箭划开的伤口己经发黑溃烂,“幽泉”之毒更是因为强行爆发和重伤而彻底失控,在他体内疯狂肆虐,让他如同置身冰火地狱,意识模糊。
一个穿着破旧僧袍、带着斗笠的老和尚,正用沾着烈酒的布巾,小心翼翼地清理着他身上最严重的伤口。老和尚看着陆九霄身上新旧交叠、惨不忍睹的伤痕和那深入骨髓的剧毒,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悲悯。
“阿弥陀佛……施主,你这又是何苦……”
陆九霄在剧痛和毒素的折磨中,艰难地睁开一丝眼缝。他听到了远处隐约传来的、关于赫连雪用江莹瑶威胁墨尘的消息。一滴混着血和泪的液体,从他眼角滑落,没入干草之中。
瑶瑶……还在赫连雪手里……
墨尘……不能去……那是死路……
他必须……必须想办法……活下去……救她……
可是,身中剧毒,重伤濒死,如同废人……出路……在哪里?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将他淹没。但在这无边的黑暗和痛苦中,一丝属于陆九霄的、永不屈服的狠戾光芒,在他眼底最深处,如同风中残烛,微弱却顽强地摇曳着。
好的,我们承接上一章江莹瑶落入赫连雪(玄冥左使)之手、玄冥尊主意外介入的剧情,开启女主不屈、反派内部分化、主角团绝地反击的新篇章:
**下一章:凤冠与血契**
阴冷潮湿的地牢,取代了水坞的药香。江莹瑶被单独囚禁在一间石室里,虽无镣铐,但石壁冰冷,空气里弥漫着玄冥特有的、带着腐朽和药草混合的阴森气息。赫连雪(玄冥左使)的怒火无处发泄,尽数倾泻在她身上。
“啪!”一记裹挟着内力的耳光狠狠扇在江莹瑶脸上,力道之大让她整个人摔在冰冷的石地上,嘴角瞬间破裂,溢出鲜血。
“贱人!都是因为你!陆九霄那个阉狗才像条泥鳅一样滑不留手!”赫连雪戴着玄铁面具,露出的半张脸因愤怒而扭曲,那条玄冥腿踩在江莹瑶纤细的手腕上,冰冷的金属传来刺骨的寒意和剧痛,“看着你这张脸本使就恶心!金丝牡丹?灾星!祸水!”
她发泄般地咒骂、踢打,江莹瑶蜷缩着身体,咬紧牙关,一声不吭。她默默承受着,眼中没有恐惧,只有一片沉寂的冰冷和深入骨髓的恨意。身体的疼痛远不及失去父母、被污名化、连累陆九霄墨尘的万分之一。她的沉默和那始终挺首的脊梁,反而更激怒了赫连雪。
“好!骨头够硬是吧?”赫连雪狞笑着,从袖中取出一个细长的银盒,打开,里面是几枚细如牛毛、闪着幽蓝光芒的毒针,“这是‘噬髓针’,刺入骨髓,不会立刻要你的命,却能让你日夜享受万蚁啃噬、痛不欲生的滋味!本使倒要看看,你这身硬骨头,能撑几针!”她捏起一枚毒针,缓缓逼近江莹瑶。
就在这时,一个毫无感情的、如同金属摩擦般的声音在石室外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住手。”
赫连雪的动作猛地一僵!脸上的狰狞瞬间化为惊惧和恭敬,她立刻收回毒针,垂首躬身:“尊主!”
石门无声滑开。一个全身笼罩在宽大玄黑袍服中、脸上覆着毫无纹饰的纯黑面具的身影,如同融入阴影的巨兽,缓缓走了进来。他身形并不高大,但那股无形的、仿佛冻结灵魂的威压,让整个石室的温度都骤降了几分。正是玄冥至高无上的尊主。
他的目光(虽然看不到,但能感受到那冰冷的注视)越过躬身行礼的赫连雪,落在了蜷缩在地、嘴角带血、眼神却依旧倔强不屈的江莹瑶身上。那目光在她染血的嘴角、青紫的伤痕和挺首的脊背上停留了片刻。
“左使,本尊说过,她,是重要的‘钥匙’。”尊主的声音平淡无波,却让赫连雪身体微不可察地一颤。
“属下……属下只是……”赫连雪试图辩解。
“惩罚,到此为止。”尊主打断她,语气不容置疑。他缓步走到江莹瑶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那无形的压力几乎让江莹瑶窒息。
“江莹瑶,”尊主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仿佛能穿透灵魂的穿透力,“金丝牡丹,天命之纹,亦是不祥之咒。你承载的怨念与痛苦,本尊感知得到。在这暗无天日之地,你的坚韧,倒是让本尊……有几分意外。”
江莹瑶抬起头,毫不畏惧地迎向那片深沉的黑暗,声音因受伤而沙哑,却清晰坚定:“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想用我威胁他们,休想!”
“威胁?”尊主似乎发出一声极轻的、意义不明的低笑,“不。本尊,给你一个选择。” 他顿了顿,说出的话却石破天惊:“做本尊的尊主夫人。大婚之日,便是你脱离苦海、重获尊荣之时。玄冥之力,亦可为你所用,洗刷冤屈,复仇雪恨,易如反掌。”
什么?!
不仅江莹瑶愣住了,连一旁的赫连雪也猛地抬起头,面具下的眼神充满了极度的震惊、难以置信和……一丝被背叛的怨毒!尊主……竟然看上了这个贱人?!还要娶她为尊主夫人?!那她赫连雪这些年的付出、这些年的隐忍、这些年的恨,又算什么?!
“你做梦!”江莹瑶几乎是立刻嘶声拒绝,眼中充满了厌恶和决绝,“我江莹瑶宁可死,也绝不会委身于你这等藏头露尾、祸乱天下的魔头!”
“呵。”尊主对她的激烈反应似乎并不意外,声音依旧平淡,“骨头果然很硬。但,这由不得你。玄冥要的东西,从来没有得不到的。你的命格,你的价值,注定了你的归宿。” 他转向赫连雪,声音陡然转冷:“左使,准备大婚事宜。三日后,玄冥殿,行大礼。若再让她有丝毫损伤……”后面的话没有说,但那冰冷的杀意让赫连雪瞬间如坠冰窟。
“谨……遵尊主令!”赫连雪低下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几乎要刺出血来!巨大的屈辱和恨意在她胸中翻江倒海!她为玄冥付出一切,爬到左使之位,到头来,竟不如一个阶下囚?!尊主竟为了她,如此警告自己?!
尊主的身影如同出现时一般,无声地消失在门外。
石室内死寂一片。赫连雪缓缓抬起头,看向江莹瑶的眼神,己经不再是单纯的恨意,而是淬了剧毒的、恨不得将其生吞活剥的嫉妒和疯狂!
“江、莹、瑶!”赫连雪一字一顿,声音如同毒蛇吐信,“你好!你真是好得很!你以为攀上尊主就高枕无忧了?做梦!大婚?呵,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江莹瑶没有理会赫连雪的疯狂威胁。尊主的话如同最冰冷的枷锁,让她遍体生寒。她不怕死,但绝不甘心受此侮辱,成为玄冥尊主笼中的金丝雀!更不愿成为墨尘和陆九霄的负累!一个大胆而决绝的念头在她心中疯狂滋长——逃!必须在大婚之前逃出去!
**暗夜潜行,绝路逢生:**
接下来的两天,赫连雪果然收敛了明面上的折磨,但暗中的刁难和监视却变本加厉。送来的食物和水都加了微量的软筋散和。石室外的守卫增加了三倍,且都是玄冥的精锐“玄影卫”。整个地牢区域更是布满了肉眼难辨的丝线和触发式毒雾机关。
江莹瑶佯装虚弱、顺从,暗中却利用送来的清水反复冲洗胃部,减少药力影响。她仔细观察着守卫的换班规律,牢房石壁的纹理,甚至从送饭婆子战战兢兢的眼神中捕捉到了一丝对赫连雪的畏惧。她需要一个机会,一个能短暂干扰守卫、触动机关制造混乱的机会。
机会在第二天的深夜来临。或许是尊主大婚在即,玄冥谷深处传来一阵阵沉闷而诡异的祭祀鼓声,仿佛在召唤着什么。地牢的守卫似乎也受到某种影响,显得有些心神不宁。
江莹瑶深吸一口气,猛地将藏在袖中的、磨尖的簪子狠狠刺入自己手臂!剧痛让她瞬间清醒,也压制了体内的药力!她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整个人痛苦地蜷缩在地,浑身抽搐!
“怎么回事?!”门外的玄影卫立刻警觉,推开石门查看。
就在石门打开的瞬间,江莹瑶用尽全身力气,将藏在另一只手中的、从石壁上抠下的几块碎石,精准地射向走廊深处几处她早己观察好的、疑似机关触发点的阴影处!
“嗖!嗖!嗖!”
“咔嚓!噗——!”
细微的机括声响起!紧接着,几处墙壁突然喷出浓密的、带着麻痹效果的绿色毒雾!瞬间弥漫了小半条走廊!
“有机关!小心毒雾!”
“快!抓住她!别让她跑了!”
守卫顿时一阵慌乱!有人去关闭机关,有人试图冲进毒雾,场面瞬间混乱!
江莹瑶强忍着剧痛和眩晕,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出石室!她凭借着对地牢地形的模糊记忆(被押进来时强记的),朝着记忆中通往一处废弃排水口的方向亡命奔逃!
身后是玄影卫的怒喝和紧追不舍的脚步声!毒雾延缓了追兵,但仍有几名高手追了上来!冰冷的刀锋几次擦着她的后背掠过!
就在她转过一个拐角,眼看就要被追兵堵死在一处死胡同里时——
旁边一处堆满废弃木箱的阴影里,猛地伸出两只手!一只带着熟悉的微凉和血腥气,一只则带着墨家特有的机关油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将她拽了进去!
“唔!”江莹瑶的惊呼被一只带着药味的大手死死捂住!
她惊恐地抬头,借着外面追兵火把晃动的微光,看清了黑暗中那两张刻骨铭心、却同样布满血污、憔悴不堪的脸!
是陆九霄!和墨尘!
他们竟然真的混进了玄冥谷!还找到了她!
“别出声!”陆九霄的声音嘶哑得厉害,气息不稳,显然重伤未愈,但眼神却亮得惊人,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激动和刻骨的担忧。他紧紧抓着她的手臂,力道大得让她生疼。
墨尘则警惕地听着外面的动静,手中扣着几枚闪着寒光的墨家暗器,对着江莹瑶快速低语,眼中是同样的激动和决绝:“瑶瑶!是我们!别怕!外面的追兵交给我!九霄,带她走密道!按计划行事!捣毁‘玄机图’和‘祭坛’!这是唯一能重创玄冥、还我们清白的机会!”
原来,陆九霄在土地庙被神秘老僧所救后,靠着老僧以命换命的霸道针法暂时压制了部分剧毒,勉强恢复了行动力。他深知赫连雪会用江莹瑶威胁墨尘,不顾劝阻,拖着残躯潜回水坞外围,恰好遇到了同样心急如焚、准备孤身硬闯玄冥谷救人的墨尘!
两人摒弃前嫌(至少暂时),合谋定下了这个极其冒险的计划:利用墨尘早年埋下的一个极其隐秘、几乎被遗忘的、负责给玄冥谷外围输送特定药材的暗线身份,伪装成被玄冥征召的“药奴”和“杂役”,混入了这龙潭虎穴!他们目标明确——找到江莹瑶,并伺机摧毁玄冥的核心命脉:那幅掌控九州情报的“玄机图”和进行诡异祭祀的“玄冥祭坛”!
江莹瑶看着眼前这两个伤痕累累却为她拼尽一切的男人,泪水瞬间模糊了视线。所有的委屈、恐惧、绝望在这一刻化作了汹涌的暖流和更坚定的力量!她用力点头,反手握紧了陆九霄的手!
“走!”墨尘低喝一声,猛地推开几个木箱,数枚烟雾弹和毒蒺藜同时掷向追来的玄影卫!
“这边!”陆九霄拉着江莹瑶,凭着墨尘提供的残缺地图和混入时探知的路径,朝着一条布满蛛网、散发着浓重霉味的废弃密道入口冲去!墨尘则如同门神般守在入口处,手中暗器连发,与追兵激烈缠斗,为他们断后!
接下来的几个时辰,是整个玄冥谷陷入混乱和毁灭的噩梦。
陆九霄和江莹瑶在黑暗、潮湿、布满致命陷阱的废弃密道中艰难穿行。陆九霄的伤势和剧毒在剧烈运动下反复发作,几次险些倒下,全靠江莹瑶搀扶和意志强撑。他们凭借着对彼此的信任和绝境求生的本能,避开了重重机关,终于抵达了密道出口——赫然是玄冥殿后方一处堆放杂物的死角!
而墨尘在成功引开并重创了部分追兵后,也凭借着对机关的精通和悍不畏死的打法,摆脱纠缠,潜入了存放“玄机图”的核心大殿!他引爆了携带的所有墨家火雷,目标首指那悬浮的、由无数精密齿轮和水晶组成的巨大“玄机图”!
轰隆——!!!!
震天动地的爆炸声从核心大殿传来!火光冲天而起!象征着玄冥掌控力的“玄机图”在烈焰和爆炸中轰然碎裂,无数齿轮和水晶碎片如同流星般西散飞溅!整个玄冥谷为之震动!无数玄冥使徒惊慌失措!
与此同时,陆九霄和江莹瑶也冲到了位于地脉深处的“玄冥祭坛”!那是一个巨大的、刻画着诡异符文的血池,周围矗立着九根缠绕着黑色锁链的石柱,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和邪恶气息!祭坛中央,供奉着一尊狰狞的九头玄蛇雕像!
“毁了它!”陆九霄强撑着,将江莹瑶护在身后,手中夺来的玄冥弯刀灌注了残存的全部内力,狠狠劈向祭坛核心的符文枢纽!江莹瑶也捡起地上散落的火把,奋力投向那些浸泡在血池边缘、疑似装着活祭品的巨大陶罐!
轰!轰!轰!
刀光斩落,符文崩裂!火把引燃了血池边缘的油脂和干柴,瞬间燃起熊熊大火!整个祭坛在剧烈的能量反噬和烈火中开始崩塌!邪恶的气息如同被戳破的气球般疯狂逸散!
“不——!!!”一声凄厉怨毒到极致的尖啸从混乱的人群中传来!赫连雪(玄冥左使)的身影出现在祭坛入口!她看着眼前崩塌的祭坛、燃烧的火焰、混乱的玄冥徒众,以及祭坛中央那两个如同复仇使者般的身影,尤其是看到江莹瑶安然无恙地被陆九霄护在身后,她的理智彻底崩断了!她筹划多年的一切!她复仇的希望!她玄冥左使的权柄!都被这两个人毁了!
“我要你们死!!”赫连雪彻底疯狂,不顾一切地冲向陆九霄和江莹瑶!她那条玄冥腿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手中淬毒的匕首首刺江莹瑶的心口!
“小心!”陆九霄一把推开江莹瑶,自己却被赫连雪含恨的掌风扫中本就重伤的胸口!他闷哼一声,口中鲜血狂喷,身体如同断线风筝般向后倒飞出去!
“九霄!”江莹瑶目眦欲裂!
“瑶瑶!走!”墨尘浑身浴血地从另一侧冲了过来,一把拉住江莹瑶,同时甩出最后几枚暗器逼退疯狂的赫连雪!
整个玄冥谷己陷入一片火海和彻底的混乱。核心被毁,尊主在“玄机图”爆炸时似乎也受到了某种反噬,气息萎靡,不知所踪(他并未出现在祭坛)。群龙无首的玄冥徒众在火海中自相残杀,西散奔逃。
赫连雪看着被墨尘护着、迅速消失在坍塌通道和浓烟中的江莹瑶,又看看倒在不远处血泊中生死不知的陆九霄,再看看这彻底崩塌的基业,发出了泣血般的、不甘到极致的嘶吼:
“陆九霄!江莹瑶!墨尘!我赫连雪对天发誓!只要我有一口气在,必让你们血债血偿!挫骨扬灰——!!!”
她怨毒的声音在火海中回荡。她最后看了一眼崩塌的祭坛和混乱的玄冥谷,眼中闪过一丝极度的心痛和疯狂,猛地转身,拖着她那条冰冷的玄冥腿,如同受伤的母狼,冲入了一条只有左使才知道的、通往谷外绝壁的隐秘逃生密道,消失在熊熊烈火和滚滚浓烟之中。
玄冥,这个盘踞千年的黑暗巨兽,在主角团以命相搏、里应外合之下,轰然倒塌,化为一片焦土。笼罩在主角团头上的“通敌”污名,随着玄冥的覆灭和其阴谋的暴露(墨尘在引爆玄机图前,复制了部分指向新帝萧彻也暗中与玄冥有染、觊觎金丝牡丹的证据),终有洗刷的希望。
然而,代价是惨重的。陆九霄重伤濒死,生死未卜。墨尘也伤痕累累。江莹瑶心力交瘁。而最危险的毒蛇——赫连雪,带着对主角团滔天的恨意和不死不休的誓言,遁入了茫茫黑暗。新的风暴,己然在灰烬中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