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连忙回神，意识到方才的言语多半被外头的猫女侍从们听得一清二楚，脸颊立刻涨得通红。
她赶紧将身体更深地沉入水中，仿佛想将羞意彻底洗净。
“看来……真的只是梦而己吧。”
她在心里默默叹息，“也许柳新牙真的逃出去了，用他自己的方式……那就好，至少他不用替莫须有的罪名去死。”
她喃喃道：“如果我也有魔法就好了……那样，我就能治好自己的腿了。”
“还有……如果我能像梦里那样瞬移，早就逃出这鬼地方了。”
她并不想要长久依附在花獠身边。
虽说他如今确实待她温和，体贴入微，但她心里明白，这份关照，终究不过是一时的怜悯。
一旦他遇见了别的女子，这份温柔也许就会转瞬即逝。
她从未奢望能永久地留在他的身边。
“或许他会留下我……但也只是出于同情，而不是爱。”她轻声想着，心口泛起一阵淡淡的苦涩。
她的思绪随之飘远，脑中浮现出乾国那座城的街景——街头巷尾百花竞放，琳琅满目的摊位与店铺熙熙攘攘，那些繁华、热闹、自由的模样，是她从未真正拥有过的生活，都是她从未真正见过的风景。
“如果能在那样的地方悄悄消失，该有多好啊。”
她默默幻想着，“找一份普通的活计，靠自己过活。清晨去市场买菜，傍晚坐在海边看日落。”
那些美好的场景，她只在宫中的画册上见过：草地、海湾、礁湖……
她常常独自翻看，一页又一页，眼神久久不曾移开，仿佛能从中抓住一丝逃离现实的渴望。
她想，有朝一日，自己也许能走到远方，去一个没有人伤害她、没有人轻视她的地方，从头开始，重新活一次。
正沉浸在幻想之中，门外再次响起敲门声，随之传来兰心担忧的声音：“殿下，您己经泡了好一会儿了，真的没事吗？”
“我、我好了，马上出来！”木卮柔连忙应声，从幻想中惊醒，迅速结束沐浴，换上了早己准备好的衣裙。
这一次，衣裙明显保守了许多。
她低头看着自己衣领遮得妥帖，心中闪过一抹感激。
“他……竟然真的听进去了。他昨晚其实完全可以置之不理的。”
她一边穿衣，一边在心中低声呢喃，眼角不由染上一丝微不可察的暖意。
至少今天，不必再为那种容易尴尬走光的衣服而烦恼了。
她穿戴妥当，推开浴室的门，拄着拐杖缓缓走出。
奇怪的是，猫女侍从们全都不见了。
她一抬头，就看到花獠正坐在桌前安静用膳。
他背对窗户，朝阳透过窗棂洒在他发梢，风轻轻拂动他几缕长发，他整个人就那样安然地坐着，竟有种与世无争的淡然之感。
木卮柔早知花獠生得俊朗非常，但真正让人不敢靠近的，是那种高不可攀的冷峻气质，像是一堵无形的高墙，隔开所有窥探的目光。
可这几日朝夕相处，她逐渐卸下了心防，竟觉得他的存在并不令人惧怕，反而隐约透着一种……熟悉感。
她总觉得，似乎早在遇见他之前，就在什么地方见过他。
“不会吧，我们怎么可能见过面？”她轻声喃喃，眉头微蹙，“可为什么心里会有这种感觉……”
花獠察觉到她的视线，回头望来，随即站起身。
“下次你洗完澡应该叫我，我可以抱你出来，不必劳神拄杖。”
“我、我可以的，我己经习惯了。”她下意识回应，加快脚步，想尽快走到他身边，不愿再为他添任何麻烦。
可就在她迈步的一瞬，一只拐杖忽然滑出平衡，身子猛地一倾。
“啊！”她惊呼出声。
身子在空中失衡，眼看就要摔倒，幸而花獠动作极快，一把将她揽入怀中。
“我说过的，你只要喊我一声。”他低声说着，声音仿佛融入风中，温柔得令人恍神。
她抬头看他，视线却定在他唇角那抹浅淡的笑意上。
并不是因为他有多英俊，而是——那句话。
“你只要喊我一声。”
她心头陡然泛起涟漪。
她忽然想起那年被侍卫拖拽时，那个在暗中出手相救的护卫。
“你只要喊我一声，就行了，亲爱的木卮柔。”
可那人自那一夜之后便再无踪迹，她曾满宫寻找，却始终不知他姓甚名谁。
“你根本没告诉我你是谁，我又怎么喊你……”那时，她如此想。
她怔怔看着眼前的花獠，终于鼓起了勇气，低声问道：
“花獠……”
“嗯？”
“我们……以前，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我们……以前见过吗？”
木卮柔声音轻得几乎要被风吹散，语气中透着一丝不确定与迷惘。
花獠闻言，眉头倏地拧紧，眼神瞬间沉了几分。
“你在说什么？”他盯着她的眼睛，语气不容置疑，“我们己经结为伴侣，是一生一世的命定之人。”
“我知道，可是——”
木卮柔咬了咬唇，话到嘴边却顿住了。
她自己也说不上来究竟是怎样的感觉。
总之，自从那日见到花獠起，就莫名地觉得他与自己记忆中那个曾在乾国王宫之中救过她一命的神秘守卫之间，有着一种奇异而模糊的联系。
那种感觉，既像是错觉，又像是宿命。
“我是想问……”
她迟疑了一下，才低声开口，“在你将我从乾国宫带走之前，我们真的……从未相识过吗？”
“没有。”
花獠的回答斩钉截铁，语气坚定得毫无余地。
他的过去，黑暗得如同深渊，沉浸在无尽的杀戮、征战与诅咒中。
他曾走过尸山血海，那样的自己，根本无法与她那样纯净的人有任何交集。
而且，他也不愿意让她知道那样的过去。
那个曾经的他，连“野兽”都不足以形容，残忍、冷酷、毫无情感，只为本能而活——那样的他，根本不配出现在她的记忆里，更不该出现在她光明的生命里。
“从未见过。”他语气低沉却笃定，“绝不可能。”
“我……我明白了。”
木卮柔缓缓垂下眼眸，小声地说道，“是我认错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