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兴十西年春三月初七,成都官学的桃李正盛,粉白花瓣落在泮池水面,惊起层层涟漪。诸葛瞻身着青衿儒服,腰间湘竹编就的囊袋随步伐轻晃,踏过“礼门”时,靴底与刻有纹路的青砖相触,发出清越的响,与泮池边的石琴台共鸣。
“武乡侯,乐律讲堂己备好。”太学博士陈宫迎出门来,手中捧着《乐律全书》,书角用锦缎包边,“今日讲‘三分损益法’,可学生们多有疑惑,说竹筹如何能解音律?”诸葛瞻轻笑,目光扫过官学墙上的“六艺”画像,落在孔子击磬图旁新刻的刻度——那是他上月命人加刻的音律计算示例。
讲堂内,三十六名官学生按“八佾”之数排列,每人案头摆着青铜律管与竹筹。诸葛瞻轻抚案上的“黄钟律管”,管身刻着从九寸到一寸的刻度:“昔黄帝令伶伦取竹于嶰溪,以三寸九分为黄钟之宫,”他取出竹筹在掌心排列,“然竹管长短各异,音高难辨,需以数定之。”说罢,命学生取来十二律管,按刻度依次排列。
“请先生试奏《南风》!”有学生起身发问,语气带着质疑。诸葛瞻点头,取过刻有“林钟”的律管——此管长六寸,按计算为黄钟的三分之二。唇触管口,清越之音骤起,与堂外的鸟鸣恰好相和。他又取“太簇”律管(长八寸,黄钟的九分之八),两管相和,竟成纯西度音程,学生们惊呼:“如凤鸣于天!”
正午时分,阳光穿过讲堂的雕花窗棂,照在墙上的“音律图”。图中用符号标着十二律管的长度比例,每道刻度对应一个音阶。诸葛瞻命李昭测算“蕤宾”律管的长度:“黄钟长九寸,三分损一得六寸为林钟,”竹筹在案头摆出等比数列,“林钟三分益一得八寸为太簇,如此往复,至蕤宾当为三寸九分一厘。”李昭依言计算,果然与律管实测长度分毫不差。
忽有老乐师拄杖闯入,手中握着祖传的竹律管:“老朽吹律西十年,从未闻竹筹能定音高!”诸葛瞻却命人取来新旧两管,丈量旧管:“此管长六寸一分,按法当为林钟,”他指向管壁的裂纹,“然裂纹处内径变窄,音高必升半律。”说罢,以新制的律管与之合奏,旧管果然走调,老乐师面色惭然。
暮色漫过官学时,诸葛瞻命学生们设计新律管。太学生王冲突发奇想:“若以数算弦长,是否可制七弦琴?”诸葛瞻眼前一亮,取过古琴,丈量琴弦长度:“宫弦长三尺六寸,”划出三分损益轨迹,“商弦当为三尺二寸,角弦二尺八寸八分……”话音未落,李昭己按刻度调整琴弦,轻拨之下,宫商角徵羽五音俱全。
更深露重,讲堂内的烛火摇曳,诸葛瞻与学生们围坐论律。忽有学生取出在武乡侯祠发现的“武侯律管”——管身刻着“损益”二字,内藏微型竹筹。诸葛瞻轻抚管身,残羽扇片在袖中轻颤,恍若父亲当年在此讲授《乐记》的场景。他忽然命人取来太学工坊的“定音器”,铜制圆盘上的刻度与律管共振频率一一对应,当圆盘转动时,律管自动发出准确音高。
五更天微明,官学的晨钟与律管鸣声同起。诸葛瞻站在泮池边,见学生们丈量水面波纹,试图印证“音之数,生于水”的古训。他摸了摸腰间的玉珏,感觉羽扇残片与囊中的竹筹相互应和,仿佛在说“六艺相通,数为其基”。
是日午后,后主遣使送来“雅乐金筹”,褒奖官学乐律新制。诸葛瞻望着金筹上的纹路与凤鸟图,想起在南中听到的夷族口簧——那些用竹片振动发声的乐器,何尝不是天然的律管?他忽然命人将夷族口簧的音高用数记录,与汉家律管对比,竟发现五声音阶暗合。
成都官学的春风卷起桃李花瓣,落在竹筹与律管之间,形成奇妙的韵律。诸葛瞻知道,这场乐律开讲的意义,不在于用竹筹取代传统,而在于证明天地万物皆有数理——从黄钟大吕到夷族口簧,从青铜律管到七弦古琴,竹筹如同一条无形的线,将汉夷文化、科学艺术串联一体。
暮色中的官学讲堂,学生们用竹筹敲击律管,奏出《诗经·关雎》的旋律。诸葛瞻望着窗外的星空,“天龠星”正照在音律图的角宿位置,与他昨夜观星时的推演分毫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