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漕渠的冰凌在晨曦中折射出碎玉般的光。诸葛瞻站在新筑的夯土堤岸上,玄色锦袍的袖摆被河风吹得猎猎作响。他脚下的青石板缝里还嵌着前日施工的泥块,不远处传来太学生们搬运石料的号子声,与漕渠冰面下的暗流声交织成歌。身后传来陈均的脚步声,木屐踩在结霜的地面上发出咯吱声响。
"校尉,"陈均捧着青铜水准仪,镜面上凝结的霜花在阳光下消融,"太学工坊新制的铅垂线校正好了,比旧款精准半分。"他指向远处的采石场,"首批钨砂混黏土的堰石己出窑,正在装运。"
诸葛瞻接过水准仪,指尖划过冰凉的刻度盘:"告诉郑冲博士,按太学《堰工图》放线,宝瓶口的淘滩深度必须精确到寸。"他望着漕渠上游的雾霭,想起半月前在府衙审议的堰图,朱砂笔圈出的险段在脑海中清晰浮现,"昨夜的雪没耽误运输吧?"
"多亏了太学改良的雪橇,"陈均呵着白气,"三百石堰石己运抵渠口。只是..."他欲言又止,目光投向对岸的栈道。
诸葛瞻顺着他的视线望去,见数十名工匠正在抢修被暴雪压垮的栈道,竹制脚手架在寒风中摇摇欲坠。"用太学的铁索加固,"他握紧腰间的青釭剑,"告诉孟获,南中运来的钨砂优先供给栈道。"
辰时三刻,后主刘禅的车驾抵达漕渠。他掀起貂裘车帘时,玉珠旒冕撞在车辕上叮咚作响:"子思,这都江堰...真能挡住明年的洪水?"他望着渠中涌动的暗流,靴底无意识地碾过脚下的防滑草垫。
"陛下放心,"诸葛瞻跪地叩首,额头触到冰冷的地面,"太学己算过水文,新筑的钨砂堰石可抗百年一遇的洪水。"他示意陈均展开《堰工进度图》,"今日奠基的鱼嘴分水堤,用杩槎加钨砂笼石,可自动分流江水。"
刘禅俯身查看,指尖划过图中用金粉标注的分水线:"这...真有这么神?"他突然咳嗽起来,貂裘大氅下的锦袍随之一颤,"去年费丞相还说...唉,不说了。"
诸葛瞻心中一凛,想起费祎临终前的遗训。他抬头时,见太学博士郑冲正带着工匠们搬运奠基用的朱砂堰石,老人的竹簪上还挂着昨夜赶工的草屑。"陛下,"他朗声道,"请为鱼嘴堤奠基。"
午时的阳光驱散了晨雾,刘禅手持金铲,在漕渠口的冻土上铲下第一锹。当朱砂堰石落入渠心时,两岸响起震天的号子。诸葛瞻站在杩槎框架旁,看着工匠们将钨砂笼石填入框架,竹篾与钨砂的碰撞声在渠面上回荡。
"校尉,"一名老工匠突然跪地,"这钨砂笼石比旧制重三成,杩槎怕是..."
"无妨,"诸葛瞻拔出青釭剑,指向框架的铁环,"太学用南中藤铁复合,能承重千斤。"他亲自踏入冰冷的渠水,检查杩槎的稳固性,水流瞬间浸透了他的靴底。
陈均递过火把:"校尉,水下能见度低..."
"点火把,"诸葛瞻的声音在渠中回荡,"太学的《水下作业要略》里说,火把能惊走鱼群,方便施工。"他看着火把的光芒在水下摇曳,映着工匠们被冻得发紫的脸。
黄昏时分,首段杩槎堤终于落成。诸葛瞻站在堤上,看着分流的江水冲击着堤岸,钨砂笼石发出沉闷的轰鸣。突然,上游传来异响,一块巨石顺流而下,首撞堤岸。
"小心!"陈均惊呼。
诸葛瞻拔剑出鞘,却见巨石撞上堤岸时,杩槎框架竟微微变形,将冲击力卸入江中。他看着巨石被分流冲走,心中大石落地:"太学的计算...没错。"
深夜,漕渠边的临时工坊里灯火通明。诸葛瞻看着太学生们绘制的《堰工日志》,墨字在羊皮纸上洇开:"十二月戊子,鱼嘴堤成,分流十之三西。"郑冲递过一杯热酒,老人的手指被冻疮裂开口子:"校尉,宝瓶口的淘滩...还需三百民夫。"
"从太学调,"诸葛瞻一饮而尽,辛辣的酒液温暖了冰冷的五脏,"告诉他们,这是在为蜀汉续命。"他望向窗外,雪又开始下了,太学生们的帐篷在风雪中若隐若现。
三日后,宝瓶口的淘滩工程启动。诸葛瞻站在悬崖上,看着太学生们用太学工坊新制的滑轮组吊运巨石,铁链的摩擦声在山谷间回荡。突然,一名学生脚下打滑,眼看就要坠崖,陈均眼疾手快,用改良的安全绳将其拉回。
"都小心点!"诸葛瞻的吼声被风吹散,"太学的《高空作业法》背熟了吗?"他看着学生们重新系紧安全绳,心中默念父亲的教导,"攻心为上,治堰亦然。"
当最后一块淘出的巨石被吊离河床时,新春的第一缕阳光洒在宝瓶口上。诸葛瞻站在渠边,看着清澈的江水通过新淘的河道流入内江,眼中泛起泪光。陈均递过竣工图,上面用朱笔写着:"延熙七年冬,都江堰重修成。"
"告诉陛下,"诸葛瞻的声音带着哽咽,"明日可以举行放水仪式了。"他抚摸着渠边的记事碑,上面刻着太学博士们的名字,"这不是我一人的功劳,是太学,是所有工匠,是蜀汉的百姓。"
放水仪式那日,成都百姓倾城而出。刘禅站在观礼台上,看着诸葛瞻将象征水神的青铜鱼投入渠中,江水如银练般奔涌而下,欢呼声震得漕渠两岸的积雪簌簌落下。"子思,"刘禅的声音带着激动,"你父亲若泉下有知..."
诸葛瞻望着奔腾的江水,青釭剑在腰间轻颤。他知道,都江堰的重修不仅是治水,更是治心。当太学的智慧与百姓的汗水融为一体,蜀汉的根基便如这堰石般,在岁月的冲刷中愈发坚固。而此刻的陇右,姜维正带着羌汉骑兵驰骋雪原,他们的马镫与这都江堰的堰石一样,都在为蜀汉的未来奠基。
雪后的成都阳光明媚,漕渠两岸的农田里,农夫们正在翻耕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