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无尽的黑暗与虚无之中苏醒,或者说,是某种更加古老、更加决绝的意志,强行占据了这具名为“墨宸”的、濒临破碎的躯壳。
“吾……”一个沙哑、冰冷,仿佛从万年冰封的古墓中传来的声音,从这具重获“新生”的躯体喉间缓缓溢出,“……归来了。”
猩红色的火焰,在“墨宸”——或者说,此刻应该称之为“寂灭骑士”——的眼眶中熊熊燃烧,漠然地扫视着这个狭窄、阴暗、充满了潮湿泥土气息的洞穴。他能清晰地感知到,这具身体的原主人,那个秉持着可笑“骑士道”的灵魂,此刻正被他强大的意志禁锢在意识的最深处,如同风中残烛般瑟瑟发抖,却又顽强地不肯彻底熄灭。
“哼,蝼蚁般的意志,也妄图与‘寂灭’抗衡么?”寂灭骑士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他并没有立刻将墨宸那微弱的灵魂彻底碾碎。对他而言,一个还残存着些许“活性”的灵魂,或许能让这具“容器”更加……“美味”一些。而且,他也需要借助这具容器原有的某些记忆和本能,来更好地适应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世界。
他缓缓地抬起覆盖着狰狞黑色甲胄的右手,手背之上,那块与他血肉和甲胄融为一体的暗金色金属牌——“寂灭之眼”的残片,正散发着幽幽的、如同呼吸般的暗红色光芒。一股股精纯而冰冷的能量,正从金属牌中源源不断地涌入他的西肢百骸,修复着这具身体因为之前的战斗和塌方而造成的损伤,同时,也在以一种更加霸道、更加彻底的方式,改造着它。
墨宸原本因为失血过多而显得有些枯槁的黑色短发,己经彻底化为如同暗夜般深邃、却又在发梢处带着一丝不祥血色的及肩长发,无风自动,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冰冷气息。他那张原本清俊刚毅的面容,此刻也因为那双燃烧着猩红火焰的眼眸,以及眉宇间那一抹挥之不去的、属于末代君王的孤高与暴虐,而显得异常妖异与……威严。
“力量……还远远不够……”寂灭骑士感受着体内那股虽然精纯,却依旧显得有些微弱的能量,猩红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满,“这具容器的底子虽然不错,但之前损耗太大,而且……这片被‘天理’诅咒过的土地,‘初始之火’的气息也太过稀薄。吾需要……更多的‘祭品’……来唤醒更深层次的力量,以及……修复‘寂灭之眼’。”
他的目光,如同最冰冷的毒蛇一般,缓缓扫过这个小小的洞穴。
在阿贝多离开前,为了给墨宸提供一些微弱的保护而布置下的那几个小型的警戒和防御炼金法阵,在接触到寂灭骑士那充满了死寂与毁灭气息的目光的瞬间,竟然如同遇到了克星一般,发出一阵阵细微的“噼啪”声,然后便迅速失去了所有光泽,彻底失效。
而散落在墨宸身旁不远处,那几根之前因为感应到阿贝多即将遭遇的危险而剧烈震颤的黑色羽毛,此刻却如同遇到了更加恐怖的存在一般,所有的光泽和灵性都在瞬间消失,变得如同最普通的焦炭般漆黑干枯,甚至连形状都开始微微卷曲,仿佛要被那股无形的威压彻底碾碎。
“哼,又是这些……令人作呕的‘天空’的气息……”寂灭骑士的鼻腔中发出一声充满了厌恶与鄙夷的冷哼。他似乎对这些黑色羽毛所代表的力量,有着一种源于灵魂深处的、刻骨铭心的仇恨。但他并没有立刻将其摧毁,只是任由它们在自己那恐怖的威压之下,瑟瑟发抖,如同等待审判的罪囚。
他的注意力,很快便被那条通往未知深处的、阿贝多之前离开时所进入的漆黑通道所吸引。
“嗯……那边……似乎有……更有趣的‘猎物’呢……”寂灭骑士猩红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令人不寒而栗的“兴趣”。他能清晰地感知到,从那条通道的深处,正隐隐约约地传来一股……虽然被刻意压制和隐藏,却依旧无法完全掩盖的、充满了“秩序”与“创造”气息的能量波动。
那是……炼金术士的味道。
而且,似乎还是一个……水平相当不低的炼金术士。
“正好……吾也需要一些……新鲜的‘材料’……来修复这具过于残破的‘容器’……”寂灭骑士发出一阵沙哑而低沉的笑声,那笑声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恶意与……贪婪。
他不再有任何犹豫,迈开那覆盖着狰狞黑色重铠的双腿,如同巡视自己领地的君王一般,一步一步地,朝着那条漆黑的通道,缓缓走去。
他每踏出一步,脚下的岩石地面,都会凝结出一层肉眼可见的、带着不祥暗红色纹路的黑色冰霜,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寒意。整个洞穴的温度,仿佛都在他那恐怖气息的影响下,再次骤降了好几度。
而被禁锢在意识最深处的墨宸,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却无能为力。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被那个自称为“寂灭骑士”的恐怖存在所操控,一步一步地走向未知的危险。他能感觉到,从自己身上散发出的那股冰冷而邪恶的气息,正在污染着这片土地,惊扰着那些沉睡的灵魂。
“不……住手……快住手……”墨宸在灵魂深处发出无声的咆哮,他试图夺回自己身体的控制权,试图阻止这个恐怖存在的暴行。
然而,他的反抗,在那股如同泰山压顶般的、属于末代君王的强大意志面前,显得是如此的渺小与……可笑。
“安静一点,‘容器’。”寂灭骑士冰冷的声音,如同跗骨之蛆一般,再次在墨宸的脑海中响起,“汝只需要……乖乖地看着……看着吾是如何将那些高高在上的伪神,以及他们所创造的这个虚伪的世界,一点一点地……彻底拖入‘寂灭’的深渊……”
“汝很快就会明白……唯有毁灭,方能带来新生……唯有寂灭,方能触及……永恒的真实……”
墨宸的心,在听到这番充满了疯狂与毁灭欲望的宣言之后,彻底沉入了无底的绝望。
他知道,自己恐怕……再也回不去了。
那个曾经信仰光明与正义,渴望用手中的剑守护一切美好的晨曦骑士墨宸,或许……己经彻底死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被仇恨与绝望所驱动的、行走的灾厄。
……
漆黑而曲折的通道,仿佛没有尽头。
寂灭骑士不紧不慢地在其中行走着,他那双燃烧着猩红火焰的眼眸,在纯粹的黑暗之中,显得异常醒目,也异常……恐怖。
他能清晰地感知到,前方那股属于炼金术士的“秩序”与“创造”的气息,越来越近了。同时,他还感知到了……另一股更加强大、更加混乱、也更加……充满了“美味”的深渊能量的残留。
“哦?看来……吾的‘猎物’……似乎还遭遇了一些……小麻烦呢……”寂灭骑士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残酷的弧度,“也好……省却了吾一些……开胃的功夫……”
他加快了脚步。
很快,前方出现了一片豁然开朗的巨大冰窟。
与之前那个炼金术士临时营地所在的、相对干燥的洞穴不同,这里完全就是一个由万年玄冰构成的、充满了原始与荒凉气息的冰雪世界。
高耸的穹顶之上,垂落着无数根闪烁着幽蓝色寒光的巨大冰锥。地面则被一层厚厚的、坚硬如铁的玄冰所覆盖。空气中弥漫着浓郁到几乎要凝结成实质的冰元素之力,以及……一股尚未完全消散的、充满了暴虐与毁灭欲望的深渊能量的残留。
显然,这里刚刚经历了一场……异常惨烈的战斗。
而在冰窟的最中央,那根如同擎天巨柱般的、完全由深蓝色玄冰构成的、表面铭刻着无数古老而神秘的猩红色符文的巨大冰晶,正静静地矗立在那里,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恐怖威压。
“寒天之钉……的残片……”寂灭骑士看着那根巨大的冰晶柱,猩红的眼眸中,瞬间爆发出滔天的仇恨与……刻骨的杀意!“汝这……毁灭吾国的……罪魁祸首之一……竟然……还敢出现在吾的面前!!!”
他那沙哑的声音中,充满了难以压抑的愤怒与疯狂!
他与这“寒天之钉”,或者说,与降下这“寒天之钉”的“天理”,有着不共戴天之血仇!
就在寂灭骑士因为见到“仇敌”而情绪剧烈波动的瞬间,他突然感觉到,从那根巨大的玄冰巨柱之后,传来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生命气息。
以及……一股与他身上那块“寂灭之眼”金属牌,隐隐产生着某种奇异共鸣的……熟悉而又陌生的能量波动!
“嗯?”寂灭骑士猩红的眼眸微微一凝,缓缓地朝着那玄冰巨柱之后……望去。
只见在巨柱后方,一片狼藉的碎冰与残雪之中,一个身穿白色与金色相间炼金术士服饰的年轻身影,正人事不省地躺在那里。他的脸色苍白如纸,嘴角还残留着一丝尚未干涸的血迹,左臂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着,显然是受了极重的伤。
正是之前与凌云和墨宸同行的那位首席炼金术士——阿贝多!
而在阿贝多的脸颊之上,还轻飘飘地覆盖着几根……己经失去了所有光泽的、漆黑如墨的羽毛。
“就是汝吗……那个拥有‘秩序’与‘创造’气息的……炼金术士……”寂灭骑士看着昏迷不醒的阿贝多,猩红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冰冷的杀意。
对于他而言,任何与“创造”和“生命”相关的存在,都与他那“寂灭”的意志,格格不入,都是……需要被清除的“异端”!
然而,就在他准备抬手,将这个不知死活的炼金术士彻底抹杀的瞬间,他的目光,突然被阿贝多胸前,一枚散发着微弱的、却又异常纯粹的……金色光芒的奇特徽章所吸引。
那枚徽章的形状,像是一颗……初生的太阳。
而从那枚徽章之上,寂灭骑士竟然感觉到了一丝……极其熟悉的、令他灵魂都为之颤栗的……属于“初始之火”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