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的顶灯在23:28时毫无预兆地暗了一瞬,像有人在黑暗里捏了把所有人的喉咙。
苏小絮盯着陆昭阳绷紧的下颌线,那道从耳后延伸到喉结的线条此刻硬得像块冷铁——她想起昨夜他窝在沙发里,指节抵着发红的眼尾说“我爸临终前说对不起”时的模样,和现在判若两人。
“放。”陆昭阳的声音轻得像片羽毛,却让整间会议室的呼吸声都顿住了。
刘博士的手悬在播放键上方,镜片后的瞳孔突然缩成针尖——投影屏上的文件列表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绿色小字像条毒蛇吐着信子:“数据己加密,需苏小絮女士指纹验证。”
苏小絮后知后觉地眨了下眼。
今早陆昭阳捏着她的手往指纹锁上按的时候,还笑着说“万一我被绑架了,你得替我拆炸弹”,原来他早把所有关键文件的命门系在了她指尖。
优盘“当啷”砸在红木会议桌上,刘博士的指尖在发抖,冷汗顺着鬓角滑进领口。
陆明的西装后襟蹭着椅背,后退两步时撞翻了椅子,“哐当”一声惊得财务总监小钱手里的茶杯晃出半圈水痕。
“该说够了的是你们。”赵叔拍着陆昭阳的肩,声线里浸着老茶般的沉稳。
他这把年纪的集团元老,见过太多小辈耍花样,此刻目光扫过刘博士青白的脸,像在看只撞进蛛网的飞虫。
苏小絮的帆布包突然震动起来,手机贴着大腿的触感让她心头一跳。
她摸出手机时,陆昭阳的指尖正从她手背划过——刚才他攥成拳的手,在碰到她皮肤的瞬间,像雪落在温水上,缓缓松开,最后反握住她的指节。
屏幕亮起的刹那,糯米的狗头占满了画面。
那只总爱叼着陆昭阳裤衩满屋子跑的柴犬,此刻正叼着个印着陆氏集团logo的信封,尾巴蔫蔫地垂着。
视频最后一秒,糯米用前爪扒拉信封,一张照片滑出来——是陆昭阳和刘博士的背影,实验室的白大褂衣角被风掀起,时间戳明晃晃标着“三天前22:17”。
挂钟的铜铃在23:30准时敲响,十二下脆响撞得人耳膜发疼。
陆昭阳望着己经清空的文件栏,又扫过苏小絮手机里的照片,喉结动了动。
他想起三天前刘博士说要带他看“能扭转集团危机的新技术”,想起实验室里那排蒙着白布的仪器,那些到了嘴边的质问突然沉进胃里——此刻更重要的,是苏小絮攥着手机的手在微微发抖。
“追吗?”小钱站在门口,目光扫过撞进消防栓的陆明和正往楼梯口冲的刘博士。
陆昭阳松开苏小絮的手,替她把碎发别到耳后:“追得到人,追不回尾巴。”他望着刘博士消失在转角的背影,声音放得很轻,“但明天,律师函会比他们的阴谋跑得快。”
赵叔扶着椅背站起来,拐杖敲在地面的声音像定音鼓:“我这把老骨头还能给小陆撑着,那些见不得光的,该收收爪子了。”几个原本低头看手机的股东纷纷抬头,有个戴金丝眼镜的女董事推了推镜框:“陆总,需要我们配合查账的话,随时开口。”
刘博士跑下三楼时,后背的衬衫己经全湿了。
他摸黑钻进消防通道,手指在夹缝里摸索到预先藏好的优盘,金属外壳的凉意让他打了个寒颤——这个优盘里的东西,连陆明都不知道。
他把优盘塞进内侧口袋,听见头顶传来脚步声,慌忙扯了扯皱巴巴的领带,装成刚从洗手间出来的模样。
会议室里,苏小絮还盯着手机里的视频。
糯米平时总爱对着镜头摇尾巴,这次却蔫蔫的,耳朵耷拉着。
她划到宠物托管发来的消息:“苏小姐,糯米刚才突然扒门,我们没看住,它叼着个信封跑出去了……”
“小絮?”陆昭阳的手覆在她后颈,掌心的温度透过针织衫渗进来,“怎么了?”
“糯米……不见了。”苏小絮把手机递给他,指尖还在抖,“它叼着陆氏的信封跑了,视频是它自己按的拍摄键。”
陆昭阳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想起上周糯米把他的袖扣藏在狗窝里,想起它总在苏小絮画图时趴在桌脚,想起今早出门前它叼着苏小絮的袜子,非要蹭到两人中间才肯放。
此刻手机里的照片还在亮着,陆昭阳突然抓住苏小絮的手腕:“走,去监控室。”
“陆总?”小钱抱着笔记本追出来,“股东们还——”
“让赵叔先安抚。”陆昭阳扯松领带,另一只手牢牢攥着苏小絮,“有人动她的狗,比动我的公司更危险。”
电梯门在他们身后合上时,刘博士正站在一楼大厅的自动取款机前。
他掏出第二个优盘,对着监控镜头笑了笑,然后转身走进夜色里。
风卷着梧桐叶掠过他脚边,优盘在口袋里硌着他的肋骨——这颗种子,该发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