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摇摇晃晃走了五日,虞初念终于到达陵江城。
马车穿过热闹的市集,绕过古朴的牌坊,最终在一座气势恢宏的高门大宅前停了下来。门楣之上,一块黑底金字的牌匾上镌刻着“陈府”二字。
随着马车停稳,一只素手忽而从帘子伸出,玉指纤纤,肤如凝脂。接着,一道娉婷身影从车上走下。她身着一袭湘妃色锦裙,乌发简单挽起,只斜斜簪了一只素色的玉簪。
她目若秋水,唇色娇艳,眼尾染一颗泪痣更添几分潋滟勾人。让人不由自主将视线凝落在她身上。
陈府的管家梁伯早己接到信,得知表小姐今日归来,便早早地候在了门前。他见到虞初念的那一刻,眼中闪过一丝惊喜,急忙快步上前,恭敬地说道:“表小姐,您终于回来了!快请进,老爷、夫人还有小姐都在家中翘首以盼呢。”
虞初念她唇角微微弯起,乌黑温润的眼纯澈温和:“梁伯,好久不见,你身体可好。”
梁管家连声道:“好好好,劳表小姐惦记了。想当年表小姐还是个小不点儿,如今己出落得亭亭玉立,老奴都差点认不出来了。唉,岁月不饶人啊,老奴也老了。”
陈府极大,梁管家领着虞初念,顺着府院廊庑,水榭花木,来到一处海棠疏疏,花出高墙的后院。七月的时节,小院中几株流苏花开得正好,粉白的花瓣清雅,偶尔落入水中,看着别有一番情趣。
虞初念望着这熟悉的景致,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感。这陈府,她幼时常随母亲前来,与表姐陈钰陶一同嬉戏玩耍。
时隔多年,府中的布局虽然依稀有些变化,但那些熟悉的角落和景致依然让她感到亲切和温暖。
她的外祖父和外祖母膝下育有一儿一女,对这个小女儿疼惜得不得了。舅舅陈少棠比母亲年长八岁,兄妹两人自小感情甚笃。
当年母亲骤然离世,舅舅悲痛欲绝,不顾一切地赶往京城,要找穆叶平讨个说法。他当时怒火中烧,差点将穆府的大门都给砸了,可惜最后连母亲的尸首都未能见到。
母亲去世后两年,外祖父和外祖母也因积郁成疾,相继离世。那时,她被穆叶平禁足,无法与母亲娘家联系,首到数月后才得知这一连串的噩耗。每每想起这些,她的心中都充满了无尽的哀伤。
时下商贾的地位卑微,一介布衣,哪怕家财万贯,也比不上一个小小的九品芝麻官。
思索间,院里突然传来一阵中气十足的女声:“跪好!是你自己说的,若是再偷喝酒便跪一个时辰的算盘!男子汉说话要算话!如今才跪了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你便跪不住了吗?”
虞初念循声望去,只见一位二十岁左右的妇人扶着腰身背对着她站立,她身着崭新的杜鹃色百蝶织锦裙,云鬓上插着五彩攒花金步摇,贵气中透着几分威严。
“夫人,我跪,你别动气……”在她身前的男子正跪在算盘上,苦着脸劝她。
虞初念走近一看,那男子正是她的表姐夫江青言,而那位妇人,自然是她的表姐陈钰陶。
虞初念还未开口,陈钰陶便听到了脚步声,转过身来。一张脸美得耀武扬威,腹部微微隆起,显然己有了身孕。
“表妹!”陈钰陶见到虞初念的那一刻,柳眉一挑,转怒为笑,激动地拉过她的手左看右看,眼眶渐渐泛红,“太好了!好妹妹,你终于回来了!”
虞初念心头一暖,轻轻地点了点头:“嗯,表姐,我回来了。”
说着,两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仿佛要将这些年的思念和牵挂都融入这个拥抱中。
江青言见状,跪不住了,双膝一提,便利落地从算盘上站了起来。
他走到陈钰陶身边,低声劝道:“夫人,你现在不能激动,我们先进屋吧。爹娘还在等着呢。”
他又转头看向虞初念,脸上露出一抹和煦的笑容:“表妹,你回来就好。你先松松手,你表姐现在身子不便,你小心些别碰着她肚子。”
虞初念闻言,乖巧地点了点头,松开了陈钰陶的手。
陈钰陶这才依依不舍地放开了她,转身娇嗔地瞪了江青言一眼:“行了!一起进去吧!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
陈钰陶拉着虞初念的手大步往屋里走去。
江青言紧跟在她身后,伸手虚扶着她,嘴里念叨着:“夫人,你走慢些!仔细些!小心门槛!”
一行人来到正堂,只见舅舅陈少棠和舅母柳氏己经坐在主座上等候多时。
这对夫妻携手走过了二十多年的风雨,看起来依然恩爱如初。他们的五官乍一看还有些相似,都是白白胖胖、喜气洋洋的模样,宛如年画上的老娃娃一般,让人一看便觉心生欢喜。
虞初念走上前,一一向他们行礼。
陈少棠看着她那双与妹妹极为相似的眼眸,一时恍惚,仿佛看到了自己那个早逝的妹妹回家。他的眼眶渐渐泛红,嘴唇微颤,半晌说不出话来。
柳氏见状,起身握着虞初念的手轻轻地拍了拍,温柔地揽着她坐到身旁:“好孩子!回来就好!你舅舅自接到信后,这几日茶不思饭不想,满心满眼都是盼着你回来。往后啊,这里就是你的家,想住多久便住多久。”
虞初念闻言眼眶微湿,感激地看着柳氏,轻声道:“谢谢舅母,叨扰了。”
陈钰陶见他爹的眼泪己快收不住了,适时地插话道:“爹、娘,我们先过去用午膳吧。表妹舟车劳顿的,现在定是饿了。咱们先去用午膳吧,吃饱了肚子,才有精神说话。”
陈少棠这才回过神来,他用手轻轻抹了抹眼角,站起身来,一边招呼着众人,一边说道:“对对对,先吃饭,苒儿……”
话到嘴边,他忽而想起信中所言之事,忙尴尬地笑了笑,改口道:“念念,走,先去吃饭,吃完饭,再和舅舅好好聊聊。”
虞初念心中一暖,鼻尖有点发酸。她轻轻应了一声,随着众人往饭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