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的月光突然凝成实体,将秦九黎封入水晶棺椁。棺盖内侧生满肉色菌丝,正顺着他的七窍往脑髓里钻。阿兰的蛊虫在心脏处结茧,每次脉动都带来三百年前的记忆残片。
"康熙西十七年,辰州大旱..."
秦九黎的视网膜上浮现出祖宅地窖的景象:穿清装的先祖将孕妇钉在青铜鼎上,用银铃草汁在她腹部画痋术阵。当血月升至中天,男人竟用辰州钉划开孕妇肚皮,将哭嚎的婴孩塞进鼎炉。
"九黎我儿,看好了。"先祖突然转向虚空,瞳孔里映出秦九黎的倒影,"这才是真正的换命术!"
棺外,傩戏的鼓点声如泣如诉,仿佛是从幽冥地府传来的哀乐。在月光的映照下,十八具无头尸首如同鬼魅一般,在空地上翩翩起舞。它们手中捧着的头颅,却在不断地变换着年龄。
五岁的孩童头颅,嘴里正啃食着一串银铃,那清脆的响声在寂静的夜晚格外刺耳;青年时期的头颅,天灵盖上插着一根辰州钉,痋虫从他的七窍中钻出,疯狂地噬咬着他的大脑;中年的头颅,则与一尊青铜鼎融合在一起,鼎上的铭文在月光下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每个头颅的天灵盖都插着一根刻有时辰的辰州钉,而此时,所有的头颅突然齐声高唱:“亥时三刻,换命归棺!”
这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地狱,让人毛骨悚然。更令人震惊的是,这歌声的音调竟然与黑苗的葬歌如出一辙。
就在这时,秦九黎的脊椎突然发出一阵爆响,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他的身体里破体而出。紧接着,一条银铃蜈蚣从他的后背钻出,它的身体闪烁着寒光,每一节躯壳都在上演着一幕幕惨剧:苗寨爆发尸瘟,无数村民在痛苦中死去;义庄的百棺齐开,僵尸西处横行;沉棺潭的水倒灌进辰州城,淹没了大街小巷……
水晶棺开始渗出尸油,那黑色的液体散发着恶臭,缓缓地流淌在棺底。秦九黎惊恐地发现,这些粘稠的尸油正像有生命一样,顺着他的身体往上攀爬,将他与棺椁紧紧地融合在一起。
他的青铜左臂突然生出了根须,深深地扎进了棺壁之中,而他的右手指甲则变成了银铃状的薄片,闪烁着令人心悸的寒光。
最可怕的是他的呼吸系统,每次他喘息的时候,都会喷出细小的痋虫卵,这些虫卵在空气中迅速孵化,变成一只只恶心的痋虫,在他的周围飞舞。
"这是月华柩。"巫女的声音从棺底传来,"专门用来盛放痋王鼎的容器。"
棺椁突然竖立起来,棺盖滑落到一旁,露出里面的景象。秦九黎定睛一看,只见三百年前的自己正被关在一个巨大的鼎炉中,熊熊烈焰舔舐着他的身体。
那个“秦九黎”的皮肉早己被烧成了焦炭,只有心脏处的情蛊金茧还在微弱地跳动着。当火焰最终吞没金茧的一刹那,现实中的秦九黎突然发出了一声非人的惨叫——他的心脏表面竟然也出现了同样的灼痕!
与此同时,阿兰的半蛊身躯突然像是被什么力量撕裂一般,棺椁也随之破裂开来。她腹部的青铜鼎纹发出了刺目的血光,紧接着,鼎口处缓缓爬出了一个浑身挂满银铃的初代巫女。
“时辰到了,该让七十二寨的血浸透辰河了……”初代巫女的声音仿佛来自地狱,让人毛骨悚然。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水晶棺轰然炸裂,秦九黎的身体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般,首首地坠入了时空乱流之中。在意识逐渐消散的最后一刻,他眼前闪过的最后一个画面,竟然是五岁那年的真相——
父亲面色狰狞地握着他的小手,将一块痋王鼎的碎片硬生生地塞进了母亲的产道。而在床榻下方,一个黑苗巫女正手持银铃,接住了从母亲体内滴落的胎盘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