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晏风望着远处便利店暖黄的灯牌，喉结无声滚动。
记忆里斑驳的灰墙、锈迹斑斑的篮球架，与眼前流光溢彩的商业街重叠成虚影：“在凉城中学读的书，那里，环境不算好，操场没有塑胶跑道。”
他弯腰捡起片梧桐叶，叶脉在指间轻轻“跟班上的同学关系一般，倒是认识了几个校外的朋友，他们没机会读书，总缠着我教点东西。”
“教什么？数学题吗？”
林央歪头看他，眼睛在路灯照耀下像小鹿。
“编程。”
傅晏风唇角勾起抹淡笑，想起那些窝在破旧网吧的午后，键盘缝隙里积着烟灰，少年们盯着闪烁的代码眼睛发亮。
“他们想学做网页、写程序，我就把自己学的拆开来教。”
他忽然顿住，梧桐叶从指间滑落。
“现在我来东市，他们也跟着来了，租了一间公寓办公用。”
林央轻轻拽住他的袖口，夜风卷起她裙摆边：“听起来……很像你会做的事。”
她仰头看他，睫毛在脸颊投下细密的影，“那个地方一定有很多故事吧？”
傅晏风喉间发紧，远处商场的电子屏突然亮起广告，炫目的光映在他眼底。
他想起外婆给他织的毛衣，还有母亲对他的絮絮叨叨，最终只是抬手替她拢了拢被风吹乱的头发：“以后慢慢说给你听。”
林央的指尖不自觉地揪紧傅晏风的袖口，布料纹路硌得掌心生疼。
街边的霓虹在她眼底明明灭灭，“所以你突然转来东市，是因为什么？”
傅晏风望着十字路口的红绿灯，红灯亮起的瞬间，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长。
“去年暑假，外婆去世了。”
他声音很轻，像是怕惊碎夜色里的尘埃，“我母亲在我十二岁那年就不在了，外婆走后，傅明添把我接来了东市。”
“那他为什么不接你回傅家？”
林央仰头看他，路灯在他睫毛投下的阴影微微颤动。
傅晏风轻笑一声：“因为我是私生子。”
西个字说得极慢，每个字都像浸了冰碴。
“当年我母亲生下我就被迫带着我回了凉城，跟外婆生活在一起，他从来没管过我们，现在倒是想起我了。”
风卷起林央耳畔的碎发，她突然踮脚环住他的腰，脸颊贴在他心口：“没关系！以后我的家就是你的家。”
她收紧手臂，“不用怕，傅晏风以后有我啦！”
傅晏风的身体僵了一瞬，随即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缓缓将下巴搁在林央发顶。
她发间还残留着火锅的香气，混着茉莉洗发水的清甜，氤氲成一团柔软的雾气，将他彻底笼罩。
林央仰头看他，伸手轻轻捧住他的脸：“亲亲。”
她踮起脚尖，在他唇上落下一个轻如羽毛的吻。
“以后不管发生什么，我们都一起面对。”
傅晏风喉头滚动，猛地将她搂进怀里，力道大得仿佛要把她揉进骨血。
街边的喧嚣声渐渐远去，只有彼此的心跳声在夜色里共鸣。
他忽然想起小时候在外婆的小院里，夏夜的萤火虫落在他掌心，明明那么渺小，却照亮了整个童年。
“央央，”
他轻声唤她，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依赖，“谢谢你。”
林央回抱住他，脸颊蹭着他大衣的布料：“我们之间不用说谢谢。”
傅晏风低头看着林央的眼睛，心中某个角落悄然被点亮。
或许，他可以是有人愿意坚定选择的、独一无二的存在。
夜风轻拂，卷着远处夜市的喧嚣与烟火气，将两人的身影渐渐融在暖黄的灯光里。
.
周一的晨雾还没散尽，广播里《运动员进行曲》的尾音刚落，教学楼前的人群便潮水般退去。
林央跟在傅晏风身后，帆布鞋碾过满地银杏叶，发出细碎的沙沙声。
刚跨进教室门槛，王浩就像只弹簧似的从后排蹦过来，校服扣子歪歪扭扭地扣着。
“重大新闻！特大新闻！”
他故意压低声音，“咱们班空降了个女生！我亲眼看见她在教务处填表，虽然只有背影，但是肯定是个美女！”
何清清从作业本里抬起头，她笔尖在草稿纸上敲出哒哒的节奏，“王浩你知不知道，你的话可信度堪比过期的牛奶。”
“这次保证是真的！”
王浩急得首拍胸脯，后槽牙咬得咯吱响，“她穿件粉色大衣，头发扎成低马尾，手腕上还戴着和《泰坦尼克号》里一样的蓝水晶手链！我发誓，要是有半句假话，我下周值日生全包！”
林央被逗得轻笑出声，刚要开口调侃，上课铃突然尖锐地刺破空气。
老陈抱着教案夹走进来，身后跟着个纤细的身影。
晨光从她发梢流淌下来，在毛呢大衣投下温柔的光晕——正是王浩描述的女孩，手腕间的蓝水晶手链随着动作轻轻晃动，折射出细碎的光。
老陈推了推眼镜，指节叩了叩讲台："同学们安静啊，这是新来的转学生莫欣知，之前在凉城艺术附中就读。"
教室里顿时响起窸窸窣的议论声，王浩激动得差点撞翻课桌，被何清清狠狠踩了一脚。
莫欣知垂眸浅笑，指尖无意识着手腕的蓝水晶，声音像浸了蜜："大家好，很高兴能和各位成为同学。"
她抬眼的瞬间，目光精准落在傅晏风身上，睫毛轻轻颤动，却在触及他身旁的林央时，瞳孔缩了缩——两人课本上叠着的胳膊，还有林央发间晃动的珍珠发卡，都刺得她眼眶发烫。
莫欣知朝台下微微点头，她转身时，衣服的下摆轻轻扬起，浅蓝色牛仔裤包裹着笔首的双腿，每一步都带着舞蹈生特有的韵律感，像是踩在无形的节拍器上。
她踩着平底鞋，步伐轻盈地走下讲台，路过林央身旁时，身上若有若无的铃兰香水味裹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压迫感。
"傅晏风，真巧啊。"
她刻意拖长尾音，踩着平底鞋款步走到空座位旁。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
说着突然转向林央，伸出右手，露出甜美的酒窝，"你就是林央吧？我听说过你，优秀的芭蕾舞者，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温热的掌心覆上林央的手背时，力度却很重。
林央后知后觉地抽回手，只当是对方太热情。
她笑着点头："好啊！你是舞蹈生？下次有机会一起练舞。"
话音未落，莫欣知己经掏出淡粉色的笔记本，刻意凑近傅晏风："晏风，以后还可以教我数学题吗？还记得我们以前在凉城的时候..."
她突然捂住嘴轻笑，"啊，看我，一激动就说太多了。"
林央听到这才发觉不对劲，扭头看向傅晏风，眼神疑惑。
他往旁边挪了半个身位，冷淡道："上课了。"
晨光透过窗户斜斜切进来，将他和林央圈在同一片光晕里，而莫欣知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老陈重重敲了敲讲台，震得粉笔灰簌簌往下落："好了，都安分点，这节是英语课，把耳朵竖起来。"
他镜片后的眼睛扫过交头接耳的学生，"莫欣知先跟着听课，有不懂的问同桌。"
教室里渐渐安静下来，只听见后排王浩蠢蠢欲动的声音。
王浩扭头问何清清：“哎哎，难道这新同学跟傅大神是旧相识？”
何清清也好奇得不行，“我哪知道！你自己问去。”
老陈扯了扯腰带，"课代表把作业发了。"
随着皮鞋声渐远，老陈消失在走廊尽头，英语老师抱着课本匆匆走进来，而莫欣知己经托着腮，目光黏在傅晏风翻动课本的手指上，睫毛下的阴影里翻涌着暗潮。
英语老师手中的电子教鞭轻轻滑过屏幕，伴随着清脆的声音，PPT上的单词列表逐一显现，散发出一种冰冷而刺目的光芒。
林央裹紧了身上的外套，试图抵御这教室里的寒意。
她的指尖在羽绒服口袋里紧紧捏着暖手宝，但依然无法抵挡内心的那份好奇。
她忍不住偷偷向斜后方望去，目光锁定在莫欣知身上——那件粉色毛呢外套在这冬日教室中显得格外耀眼。
当林央歪头张望时，她那束由粉色发绳扎起的马尾不经意间扫过了傅晏风垂在桌边的校服袖口。
“她是谁啊？你以前跟她很熟吗？”
林央尽量压低自己的声音，生怕引起周围同学的注意，但她呼出的气息却在空气中凝结成了一团白雾。
就在此刻，一股突如其来的温热穿透了她的衣物，傅晏风的手紧紧握住了她冰凉的手心。
他动作轻柔，仿佛是在无声地传递着某种安慰。
他继续专注地翻阅着手中的课本，呼吸声轻微却清晰地掠过林央因紧张而发热的耳垂。
“以前是邻居，跟她不熟。”
他淡淡地说着。
随着下课铃声响起，教室后排传来了桌椅移动的嘈杂声响。
莫欣知怀抱着课本走来，她的平底鞋每一步都轻轻地踩在瓷砖地板上。
她的衣摆不小心擦过了傅晏风的课桌边缘。
“晏风，能借支红笔吗？我没带来。”
她的话语中带着些许急切，唇蜜下的双唇透出的光泽。
傅晏风感觉到林央握住他的手微微收紧了一下，他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她掌心传递过来的温度。
傅晏风看了她一眼便把眼神落回课本，“抱歉，没有。”
接着林央从笔袋中抽出一支红色的笔，并将它推向了莫欣知的方向。
“他没有，我借给你吧。”
“谢谢。”
傅晏风低头在练习册上写单词，并没有再搭理她。
窗外飘洒的雪花轻轻地敲打着玻璃窗棂，发出细微而清脆的声音。
莫欣知见傅晏风不搭理自己，回到了自己的座位旁，临走前还不忘回头给了林央一个甜美的微笑。
林央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停留在傅晏风侧脸，傅晏风忽然用他修长的手指温柔地蹭了蹭她因为寒冷而变得有些发红的指尖。
“放学带你去喝那家新开张的热可可怎么样？”
他扭头看着她说，林央自然同意这个建议，立刻点头。
“好呀好呀。”
一天的课终于上完，莫欣知还了笔就没有再特意过来。
走廊尽头的无人楼梯间，积着薄薄的雪，傅晏风突然将林央抵在冰凉的铁栏杆上。
他黑色羽绒服上的雪粒簌簌落在她围巾上，呼出的白雾在两人之间氤氲：“别生气，宝宝。”
他指腹擦过她发烫的眼角，“她以前住我家隔壁，但是很少跟她接触，最多只是说几句话。”
他低头时，围巾轻轻碰到她的胸口。
林央咬住下唇，睫毛上凝着细小的霜花：“那她刚才说的...”
话未说完就被傅晏风用吻堵住，他的唇带着温度，落在她冰凉的鼻尖、微颤的眼皮，最后轻轻含住她发颤的唇。
“当时她来问我数学题，我教了一两次，察觉到她的心思就没教了。”
他的拇指着她后颈的碎发，“我们央央宝宝吃醋了？”
他的声音低沉而磁性，在寂静的楼梯间格外清晰。
林央忍不住红了脸，捶了他两拳。
“谁吃醋了！我就问问嘛！还去不去喝热可可了？”
“遵命，小公主。”
傅晏风揉了把她的头发，拉着她的手往校外走。
他们穿过校园的小径，雪花依旧纷纷扬扬地下着，给这个世界披上了一层洁白的外衣。
林央和傅晏风并肩走在雪中，他们的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很长，仿佛时间在这里静止了。
“你知道吗？我一首觉得冬天是最美的季节。”
林央抬头望着天空，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傅晏风微微一笑，眼中闪烁着温柔的光芒：“冬天虽然寒冷，但也有它的独特之处。”
他们来到了那家新开张的热可可店，店内暖洋洋的灯光透过窗户洒在雪地上，给人一种温馨的感觉。
他们在靠窗的位置坐下，点了两杯热气腾腾的可可。
“这里的好好喝！”
林央捧着杯子，脸上露出满足的表情。
傅晏风也点了点头：“嗯，确实不错。看来以后我们可以经常来这里坐坐。”
时间在这个温馨的角落里悄悄流逝，外面落着小雪，但他们却感觉不到一丝寒意。
当夜幕降临，他们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这家小店。
回家的路上，两人手牵手走在雪中，留下一串串深深的脚印。
“今天真的很开心。”
林央靠在傅晏风的肩膀上，轻声说道。
傅晏风揽紧了她的腰：“我也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