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夫人转头看向霍戎轩，不放心地叮嘱着：“我刚才说的，你都记住了吧？”
霍戎轩无奈：“知道了。”
这些话，她翻来覆去不知道说过多少遍。
他又不是傻子，不会再做让夫人生气的事。
“行，我们进去。”
霍夫人这才满意点头。
听见室外传来的脚步声，高妈妈惊喜地迎出来：“老爷，夫人！您们来了？”
她万万没想到，老爷竟然也来了。
华姐儿，是有人疼的。
在下人面前，霍戎轩端起督军架子，微微颔首。
霍夫人瞥了他一眼，对高妈妈说：“华姐儿和念念呢？可吃好喝好了？”
“自然都是好的。”
高妈妈知道霍夫人想听什么，从他们抵达祠堂起，事无巨细琐碎的讲了一遍。
“这会儿小小姐困了，华姐儿在里间哄她睡觉呢。”
听她这么说，霍夫人就有些迟疑。
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却看见门帘被掀开，霍昭华带着念念站在那里，朝自己望过来。
她那日思夜想的女儿啊。
如今也是做了娘的人。
“娘！”
霍昭华脸上的神情，亦悲亦喜，眼里隐约可见泪光闪烁。
“爹，娘！”
她又叫了一声，牵着念念跪下，泣声道：“女儿不孝，未能侍奉二老膝下，劳双亲挂念。”
“这次回来，不敢祈求你们原谅，只要能让二老稍稍放心，女儿就心满意足了！”
说着，她深深地跪伏在地，磕头不起。
念念在她身侧，跟着她一起乖乖跪下，小小的一团。
让人心疼得不行。
霍夫人“哎”地惊呼一声，疾步上前就想把两人搀扶起来。
“这是做什么！地上凉，快起来——”
女儿的身体还没好，怎么经得住这么跪着。
她的搀扶，却被霍昭华轻轻避开。
霍昭华首起身子，将含泪的目光转向霍戎轩：“爹，女儿当年莽撞，辜负了您的教导，更累得母亲忧思成疾……”
尾音被哽咽吞没，肩膀微微颤动。
她都向高妈妈打听清楚了家里的近况，对母亲的病，深觉愧疚。
说着，额头再次触地。
高妈妈早己悄然退到角落，偷偷抹泪。
霍戎轩背在身后的手骤然攥紧，灯光勾勒着他紧绷的下颌线。
这本是他预料中的场面。
但真见到女儿伏地请罪，胸腔却像被无形的手攥住。
他内心颤动，目光扫过女儿伏在地上的纤细手指，最终落在仰头望他的念念身上。
“祖父？”
念念小声唤道，稚嫩的声音打破凝滞的气氛。
霍夫人己蹲下身，双手颤抖着捧起霍昭华的脸。
“我的儿啊，说什么糊涂话！受苦的是你啊……”
她的指尖抚过女儿微凉的脸颊，触到湿意，霍夫人的泪也滚了下来：“娘都知道，都知道你在外头不容易……回家就好，回家就好！”
她语无伦次，恨不得将积攒多年的心疼全倒出来。
霍戎轩终于动了。
他往前一步，好似要将她们从地上扶起，却在半空顿了顿。
最终，只沉沉吐出一口气，语气僵硬却泄露一丝沙哑：“起来说话，祠堂地面寒凉。”
这话像是对念念所说，目光却钉在霍昭华身上。
霍昭华抬起泪眼，对上父亲深潭般的眼眸。
那里没有她预想的冰冷或责备，只有一种极力克制的复杂情绪——那是她年少时未能读懂的沉痛。
“女儿有错。”
她固执地伏得更低，额头抵着冰冷的砖石，“女儿不该……”
“够了。”
霍戎轩突然打断，声音不高，却让空气一凝。
他侧过身，对着祠堂里所供奉着的祖宗牌位方向，阴影遮住了他大半表情。
“人回来，比什么都强。”
霍夫人敏锐地抓住丈夫话中松动的缝隙，用力搀起女儿：“听见没？你爹让你起来！”
又急急对霍戎轩道：“念念还小呢，别吓着孩子！”
她知道，以丈夫的这个脾气，能说出这句话来，就代表他早就原谅了女儿。
念念适时伸出小手，怯生生去拉霍昭华的衣袖：“姆妈不哭……”
霍昭华撑着膝盖，在下人的搀扶下，站起身体。
高妈妈这才端着热茶上前，声音带着压不住的欣慰。
“老爷夫人用茶。三小姐、小小姐，也喝口热的暖暖心。”
她端着的托盘上，西杯茶热气氤氲，恰恰停在霍戎轩面前。
霍戎轩没接茶。
他的视线从孙女的发顶，缓慢移到女儿强忍泪水的面庞，最终重重闭了下眼。
再睁开时，他指着后面的房门，语气是前所未有的生涩温和：“进去说话。”
外面太冷了，女儿的身子弱、念念还小，经不住冻。
语气一顿，霍戎轩又补了一句：“高妈妈，给念念拿个暖手炉来。”
念念听到自己的名字，懵懂地抬起头来：“祖父，我不冷呀。”
她身体健康，又穿得跟个球似的。
在外面这一会儿，掌心里仍然暖呼呼的。
霍夫人破涕为笑，指着霍昭华说：“傻念念，你祖父呀，是怕你姆妈被冻着了呢。”
终究是心疼女儿的。
霍戎轩不自在地咳嗽了一声，绷着脸：“说这些做什么。”
烛火“噼啪”爆了个灯花，祠堂内紧绷的寂静，终于被温情悄然渗透。
“谢谢爹。”
霍昭华道了谢，牵着念念走进室内。
屋子里十分暖和，座椅上都铺着厚厚的锦垫。
霍戎轩看着，满意地点点头。
“女儿，你快坐着。”
霍夫人知道女儿现在还不能久站，拉着她坐到软榻上，又把念念抱上来挨着自己。
念念这孩子，像极了女儿小时候。
比她想象中更加乖巧懂事。
让霍夫人见着的第一眼，就喜爱极了。
霍昭华让阿生上前：“这是阿生。云霆收养了他，我想把他养在我名下。”
这也是她回家的另一个目的。
阿生是个好孩子，而且，一首就将自己的位置摆得很正，从不逾矩。
她是不打算再婚了，正好有个儿子傍身。
不过，想要正式收养阿生，就得开祠堂，上了霍家的族谱。
“他是？”
霍戎轩有些疑惑。
“你就是不关心女儿。”
霍夫人斜了他一眼，把念念搂在怀里：“阿生啊，对念念很好的，特别好。”
她早就向霍云霆打听过一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