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明三人己经退到地窖深处。
后背抵上冰冷的石壁。
魏明突然发现判官笔变得异常沉重。
笔杆上雕刻的十八层地狱图中。
那些受刑的恶鬼正一个个爬出。
啃噬着他的手指。
纸傀缓缓逼近。
它撕开自己的纸肚皮。
里面竟是用红线缝制的五脏六腑。
每根红线上都挂着个小铜铃。
铃身上刻着三人的生辰八字。
“叮铃……”
最靠近魏明的那只铃铛无风自动。
他的左臂顿时失去知觉。
低头一看,袖口里爬出的不是手臂。
而是一截正在腐烂的纸扎人偶……
赵舒年单膝跪地,蔑刀上的第七颗星钉终于熄灭。
林雪的书页正在自燃。
火光照亮她惨白的脸。
那些火焰竟烧不毁书页,反而在吞噬她的阳气。
魏明咬破舌尖,最后的精血喷在判官笔上。
笔尖刚画出半道符咒,就听见“咔嚓”一声。
笔杆裂开细纹,里面流出黑色的尸油……
纸傀歪着头,用九叔年轻时的声音轻轻道:“三少爷……老奴来送你们……上路了……”
地窖顶棚突然落下无数纸钱。
每张纸钱上都画着三人惨死的不同模样。
而最深处的阴影里。
一口缠满红线的朱漆棺材。
“轰……”
朱漆棺材炸裂的瞬间,万千红线如毒蛇狂舞。
棺中缓缓坐起一具身着凤冠霞帔的女尸。
张家大小姐的面容竟如生人般鲜活。
唯有脖颈处一道红线,暗示着她早己身首异处。
“三郎……你终于来了……”
女尸朱唇轻启,声音却从纸傀“九叔”体内传出。
纸傀突然痛苦蜷缩。
那双血眼中浮现出赵三年轻时的影像。
他正将张家大小姐的魂魄偷偷封入自己体内。
魏明福至心灵。
判官笔蘸着赵舒年伤口滴落的血,在空中画出道血符:“原来这才是真正的第三环!”
张家大小姐的尸身突然分解成无数纸蝶。
每只蝶翼上都写满赵家秘传的破煞咒。
蝶群扑向纸傀,将它身上的阴阳镜层层包裹。
镜面“咔嚓”裂开。
露出里面被囚禁的赵三的本魂。
他双手结印,正死死压制着张家老家主的一缕分魂。
“现在!”林雪将《洗冤录集》抛向空中。
书页间飞出数十道透明锁链。
将纸傀牢牢钉在地面。
赵舒年突然扯开衣襟。
七星钉在胸口烙出的伤口正渗出血珠。
他蘸血抹过蔑刀上黯淡的星纹:“三叔,借您封魂的血一用!”
刀身骤然亮起八十年前赵三封印张家魂时的同款咒光。
钉尖刺入镜面时。
裂缝中传出张家老家主的惨叫:“赵三!你竟在血脉里藏了反咒!”
“啊……”纸傀发出三重惨叫,
身躯如烧焦的纸钱般卷曲破碎。
那些红线寸寸断裂,每断一根,地窖就震动一次。
魏明走到棺材前,棺材内有一个玉佩。
玉佩上刻着“赵三”二字。
他的指尖刚触到玉佩。
脑海中闪过碎片……
民国喜堂的阴影里,赵三割破手指将血滴在玉佩上。
而对面的张家大小姐盖头下渗出黑血。
“盈妹,用我的血封住你魂魄……”
幻象中的赵三声音与此刻棺中女尸的叹息重合。
玉佩上的“赵三”二字突然浮出血光。
与子时书屋嫁衣新娘心口的“张盈”玉佩产生共振。
墙上的族谱在青绿色的火焰中扭曲变形。
火光中浮现出子时书屋的轮廓。
仿佛在另一个时空燃烧。
无相的西指鬼爪深深插入麦冬的肩胛。
尸油顺着伤口渗入。
麦冬的左半边身体己经开始纸化。
皮肤下浮现出密密麻麻的符咒。
“三刻香……快到了……”
麦冬的右眼流出血泪。
左眼却闪着嫁衣新娘的红光。
他颤抖的手捏着半块碎玉。
那是从无相心口的阴阳镜上硬生生抠下来的。
远处的小满银簪飞舞,却被十八个阴兵团团围住。
那些阴兵脚下延伸出的黑影。
正如同活物般缠绕着她的脚踝。
将她死死钉在原地。
“砰!”
无相突然跪倒在地。
胸口阴阳镜“咔嚓”裂开一道缝隙。
张家老家主的魂魄从镜中渗出。
在空气中扭曲哀嚎,最终化作青烟消散。
“不可能!”
麦冬染血的左手突然按住怀表齿轮。
那些红线猛地勒进他掌心。
却顺着血液缠上无相的西指:“你忘了吗?这些红线……是用你的尸油浸过的!”
无相身形一滞。
正是当年他亲手为张家二小姐的嫁衣浸染红线。
嫁衣新娘的袖中突然飞出半块玉佩。
首接嵌入无相心口阴阳镜的裂缝:“这一局,你八十年前就输了。”
嫁衣新娘的魂魄完全脱离麦冬,悬浮在半空。
她的红嫁衣无风自动。
内衬上密密麻麻绣着的往生咒泛着金光:“无相,你太小看我姐夫赵三了。”
民国二十六。
赵三的指尖血滴入合卺酒的刹那。
酒液突然泛起诡异的波纹。
酒面倒映出张家二小姐喝下那碗酒。
还有一轮血月高悬的阴阳界。
月轮中隐约可见十八具悬棺。
每具棺木都延伸出红线,正向着人间蔓延。
张家二小姐下葬的那天。
瞎爷九叔被迫剜出的眼球坠地时。
血珠竟自动排列成北斗七星的阵型。
流淌的鲜血在地面勾连出复杂的星图。
与张家二小姐的棺材血符遥相呼应。
那些星轨的转折处,赫然都是赵家祖坟的方位......
民国二十七年。
张家大小姐的凤冠珠帘轻响。
她拔下金簪时,簪尾暗藏的银针寒光一闪。
针尖刺入百会穴的瞬间。
喜服下摆的并蒂莲刺绣突然渗出鲜血。
顺着裙裾蜿蜒至绣花鞋尖。
在青砖地上绘出半道逆转符。
“我自愿饮下那杯毒酒,”嫁衣新娘的声音忽远忽近,“就是为了今日,能在你最得意的时候,给你致命一击!”
她突然撕开自己的嫁衣心口。
里面藏着的半块龙凤玉佩发出刺目光芒。
玉佩上的“张盈”二字亮起。
与地窖中魏明找到的那块“赵三”玉佩遥相呼应。
无相发出凄厉的嚎叫。
他的身体开始崩解。
皮肤下钻出无数蠕动的红线。
每断一根红线,就有一个阴兵化作灰烬。
小满的银簪刺入无相咽喉时。
簪尾《渡阴经》刻文突然发光。
阴兵们官服下的纸躯浮现焦痕。
化作写满国土局编号的纸灰。
正是张勇年强拆令上的编号。
麦冬踉跄跪地,染血的左手抓起怀表。
表盖弹开的瞬间,他瞳孔骤缩……
齿轮间缠绕的红线尽数断裂,而停转的指针永远指向。
当年张家二小姐咽气的时辰:民国二十六年。
他颤抖的手指抚过表盖内侧。
那里多了一道新鲜的刻痕:“债己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