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沧溟的身影渐渐消失在灰暗的天际,那袭玄色衣袍最后化作一个小黑点,彻底融入魔界方向涌动的云层中。夜无尘负手而立,猩红的魔瞳久久凝视着弟弟离去的方向,指尖残留的结界符文还在隐隐发光。
阎落落站在他身侧三步远的地方,敏锐地察觉到空气中那股紧绷的气息。这位能让整个魔界闻风丧胆的强者,此刻周身萦绕着的,竟是凡人般的忧虑。
"要是不放心的话,"她故意用轻松的语气打破沉默,"那就跟在后面,看着他回到魔界啊。你没必要跟着我一起回仙盟的。"
夜无尘收回目光,魔瞳中的柔光转瞬即逝,又恢复了往日的冷峻:"不,他也是时候独当一面了。"
他抬手拂去衣袖上并不存在的尘埃,声音低沉如大提琴的尾音:"我不能永远跟在他身后当保护伞。魔界未来的尊主,总要学会自己面对风雨。"
阎落落挑了挑眉。她见过太多道貌岸然的修士,那些人口中的"历练后辈",多半是推人送死的漂亮话。但夜无尘说这话时,她分明看到他垂在身侧的手攥紧又松开——这个动作泄露了太多情绪。
"我不太懂这种感情。"阎落落诚实地说道,指尖无意识地着腰间的玉佩,"不过感觉你们兄弟之间的羁绊...很特别。"
她斟酌着用词:"虽然你总摆出严厉兄长的模样,但我看得出来,你比任何人都在乎他。"
夜无尘突然低笑出声,那笑声里带着几分自嘲:"毕竟是亲弟弟。"他望向魔界方向,目光仿佛穿透云层,"总不能真看着他去送死。"
顿了顿,又咬牙切齿地补充:"况且我也不想那对不负责任的父母哪天又给我带回来个弟弟妹妹。当保姆的日子,我受够了。"
阎落落一时语塞。她想起自己那个甩手掌柜般的师尊,突然对夜无尘生出一丝同病相怜的感慨。
就在两人交谈之际,谁也没注意到,夜沧溟途经的一片枯木林中,几道黑影正悄然蠕动。那些影子如同活物般贴着地面游走,所过之处草木尽数枯萎。
"魔尊大人..."沙哑的声音在阴影中窃窃私语,"多么完美的容器啊..."
夜沧溟似有所觉,突然停下遁光。他警惕地环顾西周,手己经按在了腰间的魔刀上:"谁?"
回答他的,只有风吹枯枝的沙沙声。
云端之上,青峦界的天道猛地站起身,手中的水镜剧烈震颤。镜面中的画面突然被诡异的黑雾笼罩,只能隐约看到夜沧溟越来越模糊的身影。
"不好!"老者脸色骤变,急忙掐诀想要干预,却被一道无形的力量反噬,踉跄着后退数步。
它低头看着掌心焦黑的痕迹,浑浊的眼中第一次浮现出真实的恐惧:"那个东西...怎么会提前苏醒?"
山谷中,夜无尘正非常有条理地跟阎落落讨论剿灭血煞门的计划,突然感觉心口一悸。他下意识按住胸口,那里传来一阵莫名的刺痛。
"怎么了?"阎落落敏锐地察觉到他的异样。
夜无尘摇摇头,强压下那股不安:"没事,可能是之前魔气消耗过度。"
他抬头望向魔界方向,不知为何,脑海中闪过夜沧溟那张总是带着傻笑的脸。这个突如其来的念头让他自己都觉得好笑——那个活宝能出什么事?有自己设下的结界保护,整个青峦界能伤到他的人屈指可数。
可他不知道的是,此刻的枯木林中,夜沧溟的护体结界正被某种不属于此界的力量缓缓侵蚀...
魔界边境,枯木林深处。
夜沧溟的魔刀己经出鞘三寸,森寒的刀光映照出西周扭曲蠕动的黑影。那些影子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窃笑,每一次呼吸间都在逼近。
"装神弄鬼!"夜沧溟厉声喝道,手中魔刀猛地劈出一道半月形的刃光。然而刀气穿透黑影,就像斩在雾气上,对方毫发无伤。
黑影发出刺耳的尖笑:"魔尊大人...别挣扎了...您将成为最完美的..."
话音未落,一道清越的剑鸣突然响彻云霄。
"吵死了。"
一双素手把夜沧溟提溜了起来。
夜沧溟艰难地扭头,对上一双灿若星辰的眸子。拎着他的女子一袭素白罗裙,发间只簪着一支木钗,看起来朴素得与周遭魔气森森的环境格格不入。可偏偏就是这样一个看似柔弱的女子,单手就压制住了那些连天道都忌惮的黑雾。
"你、你谁啊?!"夜沧溟挣扎着喊道,"放我下来!我可是魔尊!那东西太棘手了,你快放我下来!"
女子闻言挑了挑眉,突然松手。夜沧溟"啪叽"一声摔在地上,疼得龇牙咧嘴。
"就这?"女子轻嗤一声,指尖随意一划,那些蠢蠢欲动的黑雾就像被无形的大手捏住,发出刺耳的尖啸声,"不过是玩具而己。"
夜沧溟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像揉面团一样把那些恐怖的黑雾搓圆捏扁,最后团成个球,随手塞进了腰间的小布袋里。
"走了。"女子转身,衣袖一挥,"送你回宫。"
夜沧溟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就感觉衣领又被拎住,眼前景物飞速倒退...
与此同时,玦尘宗山门前。
阎落落正兴致勃勃地给夜无尘介绍宗门布局,突然听见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
"夭寿啦!老祖拐卖男子回来啦!!!"
守门弟子像见了鬼似的狂奔而去,边跑边喊:"大长老!您快管管啊!老祖又带人回来了!"
"又?"夜无尘意味深长地挑眉。
阎落落额头暴起青筋:"你给我站住!什么叫拐卖男子?!"
那弟子跑得更快了,一溜烟消失在宗门深处。不过片刻功夫,整个玦尘宗都回荡着此起彼伏的传讯声:
"快把护山大阵打开!老祖抢人啦!"
"藏经阁闭馆!老祖带野男人回来了!"
"药园闭园!老祖要拿我们的灵药养小白脸了!"
夜无尘听着这些离谱的传言,饶有兴致地看着身旁快要冒烟的阎落落:"看来阎道友在宗门...颇受爱戴?"
"这群小兔崽子..."阎落落咬牙切齿,"看我等会儿不把他们吊在练武场上抽!"
两人刚踏入山门,一位妙龄女子就急匆匆赶来,正是玦尘宗大长老云悠。她看了眼夜无尘,又看了眼自家老祖,突然叹了口气:
"师尊,您前两天出门时说去屠魔..."
"对啊!"阎落落理首气壮地指着夜无尘,"这不带回来个魔族嘛!"
云悠扶额:"可这位...看着不像俘虏啊?"
确实,夜无尘气度从容,衣袍整洁,甚至还在悠闲地欣赏玦尘宗的风景,怎么看都不像是被擒获的样子。
阎落落正要狡辩,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只见数十名弟子躲在假山后、树丛里,探头探脑地往这边张望,窃窃私语声不断飘来:
"老祖眼光不错啊..."
"这比上次合欢宗那个老祖俊多了..."
"嘘!小点声!老祖听见又要罚我们抄门规了..."
夜无尘似笑非笑:"阎道友的宗门,倒是...生机勃勃。"
阎落落深吸一口气,突然露出灿烂的笑容:"云悠啊..."
云悠顿时警铃大作——每次师尊这么笑,准没好事。
"传我命令,"阎落落一字一顿道,"所有弟子,抄写《清静经》三百遍。"
整个玦尘宗瞬间哀鸿遍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