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磊的洞府简陋无比,石壁粗糙,仅有一张石床,一个蒲团。
汗水浸透了他的粗布道袍,紧贴在古铜色的皮肤上,勾勒出虬结贲张的肌肉线条。
“喝!”
他猛地一拳挥出,拳风呼啸,隐隐带着破空之声。
拳头前方三尺处的空气,却只是微微扭曲了一下,随即恢复平静。
“还是不行!”
石磊低吼一声,额头青筋暴跳,眼中满是血丝。
“搬山诀第三重,‘力透山峦’,为何总是差了那临门一脚!”
他烦躁地抓了抓板寸似的短发,在狭小的洞府内来回踱步。
每一次运劲,他都感觉那股力量在体内奔涌,狂暴无比,似乎下一刻就能破体而出,撼动山岳。
可到了最后关头,那股力量就像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骤然溃散,消失无踪。
日复一日,夜复一夜。
他在这里挥洒了多少汗水?
他在这里耗费了多少心血?
进步却如同蜗牛爬行,慢得让人绝望。
他信奉力量,信奉一拳一脚打出来的实力。
可现实却像一盆冷水,将他修炼的热情浇得透心凉。
他想起上个月接的那个宗门任务。
猎杀黑风岭的铁背妖熊。
那畜生皮糙肉厚,力大无穷,一爪子下来,精铁盾牌都能拍碎。
他拼尽全力,鏖战了三天三夜,身上添了七八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差点把命都丢在那里。
最终,他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将妖熊那颗磨盘大的头颅带回了宗门。
得到的奖励呢?
区区三百贡献点,外加两瓶疗伤丹药。
连他养伤消耗的资源都不够!
负责发放奖励的执事甚至都没正眼看他,只是轻飘飘地说了一句:“辛苦了,下一个。”
辛苦?
他娘的,那是拿命换来的!
更让他憋屈的是,前几天分配修炼资源。
明明有一批适合体修的“淬骨液”,按理说他这种专注于肉身修炼、且近期立下功劳的弟子,最有资格获得。
可结果呢?
那批淬骨液,被一个平日里只知道溜须拍马、给某位师叔跑腿的家伙拿走了大半。
他去理论。
对方只是皮笑肉不笑地说:“石师兄,这都是按规矩分配的,长老们定下的,我们也没办法。”
规矩?
什么狗屁规矩!
他不屑于拉帮结派,不喜欢阿谀奉承。
难道这就是代价?
石磊越想越气,胸口仿佛堵着一块巨石,沉闷得喘不过气。
他一屁股坐在冰冷的石床上,眼神茫然地看着粗糙的洞府石壁。
难道,光靠埋头苦修,真的不行吗?
就在这时,洞府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咋咋呼呼的叫喊。
“石师兄!石师兄!出大事了!”
一个脸上长着雀斑的年轻弟子,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脸上满是激动和难以置信的神色。
石磊皱眉:“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那弟子喘着粗气,摆着手,眼睛瞪得溜圆。
“不是啊,石师兄!是……是那个苏辰!”
“苏辰?”石磊眉头皱得更紧,“他怎么了?又搞什么幺蛾子?”
“他……他在内门资源分配会议上……舌战群儒啊!”雀斑弟子激动得语无伦次。
“什么?”石磊一愣。
“真的!消息都传疯了!”雀斑弟子手舞足蹈地比划着,“听说啊,他先是拿一条谁都不知道的破规矩,把戒律堂的王师叔给噎得哑口无言,当场下不来台!”
“然后!然后他又问那个平时拽得二五八万的李师兄,他们百草园上个月用了多少斤驱虫香!哈哈哈!李师兄当场就傻眼了,脸都绿了!”
“据说整个议事大殿,都被他一个人搅得天翻地覆!那些平时眼高于顶的师兄师叔们,一个个被他怼得灰头土脸!”
“他一个新晋内门弟子啊!太……太不可思议了!”
雀斑弟子说得眉飞色舞,仿佛亲眼所见。
石磊却听得脸色越来越黑,拳头不由自主地攥紧,指节发白。
资源分配会议?
舌战群儒?
用规矩噎人?
问驱虫香?
这都什么玩意儿?!
他石磊在这里苦苦修炼,瓶颈难破!
他出生入死完成任务,奖励微薄!
他因为不懂钻营,资源被抢!
而那个苏辰,那个只会耍嘴皮子的家伙,竟然在这种决定宗门资源走向的重要会议上,靠着这些……这些歪门邪道,大出风头?!
凭什么?!
一股难以言喻的憋闷和怒火,瞬间冲垮了石磊之前所有的烦躁和迷茫。
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然后扔进了冰冷的醋坛子里,又酸又涩,还带着刺骨的寒意。
汗水和实力?
难道真的比不过一张巧嘴?
这个念头如同毒蛇,在他心头一闪而过,让他猛地打了个寒颤。
不!
绝不可能!
修炼一途,终究要靠自身硬实力说话!
苏辰这种投机取巧之辈,不过是哗众取宠,得意一时罢了!
对!一定是这样!
可……
为什么自己辛辛苦苦的努力,看起来如此……苍白无力?
为什么苏辰那种轻松写意的“成功”,却显得如此……刺眼?
石磊猛地站起身,胸膛剧烈起伏,眼神复杂地看向洞府之外。
他想冲出去,找到苏辰,狠狠给他一拳,让他明白什么才是真正的力量!
但他知道,他不能。
且不说苏辰如今“风头正劲”,他这样冲动行事只会落人口实。
更重要的是,他内心深处,竟然真的对苏辰产生了一股强烈的……嫉妒!
这股嫉妒让他感到羞耻,更让他愤怒!
“啊——!”
石磊再也忍不住,仰天发出一声压抑的咆哮,一拳狠狠砸在石壁上!
“轰隆!”
这一次,石壁剧烈震动,蛛网般的裂纹瞬间蔓延开来,碎石簌簌落下。
洞府外,那雀斑弟子吓得一哆嗦,脸色发白。
而类似的情绪,此刻正在内门的各个角落悄然蔓延。
某个刚刚结束艰苦任务,累得像条死狗的弟子,听闻苏辰在会议上的“壮举”,默默捏碎了手中的低级灵石,眼神阴沉。
某个因为派系斗争失败,被剥夺了修炼资源的弟子,听到苏辰靠着“动动嘴”就可能影响资源分配,气得差点当场吐血。
某个暗恋林婉儿,却连跟女神说句话都不敢的弟子,想到苏辰如今能和林婉儿走得那么近(传闻),更是酸得牙根都快咬碎了。
“凭什么啊?石磊师兄那么努力,公认的刻苦,你看他混成什么样了?”
“是啊,上次猎杀妖兽,差点回不来,就换了那么点贡献点。”
“再看看那个苏辰?动动嘴皮子,就把那些师叔师兄耍得团团转?这还有天理吗?”
“听说他还巴结上了林婉儿师姐,怪不得这么嚣张!”
“肯定是走了狗屎运,被哪个长老看上了!”
“哼,歪门邪道,长久不了!”
“话是这么说,可心里就是不舒服……凭什么他就能这么轻松?”
议论声此起彼伏,或公开,或私下。
许多人对石磊的遭遇产生了强烈的“共情”。
他们仿佛在石磊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勤勤恳恳,默默付出,却收获甚微,甚至还要遭受不公。
而苏辰,则成了那个打破平衡的“异类”。
他的成功,他的轻松,他的“不劳而获”,都像是一根根尖刺,深深扎进了这些普通内门弟子的心里。
对比越是鲜明,伤害就越是巨大。
对苏辰的嫉妒和不满,如同发酵的酒糟,在人群中迅速膨胀、弥漫。
一股浓郁到几乎化为实质的酸味,悄无声息地笼罩了整个青云宗内门。
每个人都在问:凭什么?
每个人心里,都堵得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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