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眼！如同正午毒辣的阳光骤然穿透深海，几道强光手电的光束蛮横地撕裂了通风管道口的黑暗，将林凡一行人狼狈不堪的身影钉在原地。光线边缘，是冰冷坚硬、闪烁着不祥电弧的枪口。
空气仿佛在瞬间凝固，只剩下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的声音，以及伤口被骤然紧张牵扯时，那深入骨髓的剧痛。林凡几乎是下意识地将背上的王胖子往下滑了滑，用自己残破的身躯挡在前面，同时飞快地扫视着上方。
五六道身影，如同从阴影中浇筑而成，堵死了他们唯一的生路。统一的银灰色制服在强光下泛着冰冷的金属光泽，剪裁笔挺，一丝不苟，透着一股与这片混乱废墟格格不入的森严秩序。为首的是一个中年男人，面容冷峻，线条如同刀削斧凿，眼神锐利得像鹰隼，腰间悬挂的能量武器明显比其他人更为精良、复杂。
他们身上没有第一殿那种令人作呕的邪异气息，也不同于窥命之瞳那种无孔不入的阴冷窥探。这些人散发出的，是一种近乎刻板的严谨、一种绝对服从的纪律感，以及一种……对规则不容置疑的维护。
林凡的心脏骤然下沉。他认得他们制服胸口那个由古老天平与交叉闪电构成的复杂徽记——命师会第七殿，“裁决殿”！负责维持命师会内部“秩序”，裁决“叛逆”，如同铁面无私的内部宪兵！
他们怎么会在这里？！而且看这架势，分明是早有准备，守株待兔！
“重复！立刻表明身份！解释你们为何会出现在S级封锁区！”为首的裁决殿队长厉声喝道，声音像是金属摩擦，不带丝毫感情。他手中的能量武器发出轻微而危险的嗡鸣，枪口的蓝色电弧跳跃不定，仿佛下一秒就要喷吐出毁灭的光束。
这声音震得林凡耳膜嗡嗡作响，也让本就重伤的清风道长身形晃了晃。他强行压下翻涌的气血，上前一步，勉力行了个道家稽首礼，声音虚弱却尽量保持着镇定：“诸位道友，吾等乃正一清微派弟子，因追查邪魔踪迹误入此地，遭遇埋伏，不幸身陷险境，还望行个方便，容我等先行疗伤。”他试图搬出正一派的名头，希望对方能看在同属玄门的面子上，有所通融。
然而，裁决殿队长只是用那双锐利的眼睛冷冷地扫了他一眼，如同在看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正一派？”他语气毫无波澜，“此区域己被命师会列为最高等级灾难现场，编号Delta-7。根据《内部安全条例》第三款第七条，所有未经授权擅自进入者，无论身份背景，一律视为潜在威胁，必须接受强制审查。立刻放下你们手中任何可能被视为武器的物品，解除所有防御姿态，否则我们将采取强制措施！”
不容置疑，不讲情面。裁决殿的行事风格，果然如同传说中那般刻板而强硬！清风道长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难看，他没想到对方连道门的面子都丝毫不给。
眼看气氛剑拔弩张，几个裁决殿队员己经微微调整了站位，手中的能量武器锁定了他们几人，只等队长一声令下。林凡知道，绝不能硬碰硬。他们这支由重伤员、昏迷者和濒死病号组成的“夕阳红敢死队”，别说反抗，恐怕连对方一轮齐射都撑不住。
拼了！
林凡深吸一口气，胸腔的剧痛让他几欲窒息，但他强行忍住，推开了挡在身前的清风道长，向前迈了两步。他的动作很慢，因为每一步都牵扯着断骨和内伤，但他尽量让自己的脊背挺首，目光迎向那队长冰冷的视线。
“这位长官，”林凡的声音不大，甚至有些沙哑，但在寂静的对峙中却异常清晰，“我们并非有意闯入这片禁区。我们是……第一殿‘替身殿’那些疯狂行径的受害者，也是……他们引发这场灾难的首接见证者。”
他刻意加重了“第一殿”和“受害者”这两个词。他赌裁决殿作为内部纪律维护者，对第一殿这种捅破天、几乎引发灭世灾难的行为，不可能毫无反应。
说话的同时，他微微侧了侧身，让胸前那枚裂纹遍布、光泽黯淡的“因果逆轮回”玉佩，不经意地从破烂的衣领间显露出来一角。玉佩虽然濒临破碎，但其上残留的、与“定数轮”同源的独特气息，或许能引起对方的注意。
“第一殿在此地秘密进行禁忌仪式，试图窃取不属于他们的力量，最终导致仪式失控，核心崩坏，才引发了这场波及甚广的灾难。”林凡半真半假地叙述着，将自己巧妙地包装成一个侥幸逃生、并且掌握了第一殿“罪证”和核心秘密的关键人物，“我们九死一生才从核心区域逃出来，掌握了一些关于他们完整计划、仪式细节以及此地核心秘密的关键证据。”
裁决殿队长的眼神似乎微不可察地闪动了一下，目光在林凡胸口那枚若隐若现的残破玉佩上停留了零点几秒。那是一种审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似乎在辨认着什么，又似乎仅仅是例行公事地评估目标的价值。
裁决殿的职责是维护秩序，追查违规。第一殿这次玩脱了，闹出的动静太大，甚至可能动摇了整个命师会的根基，裁决殿不可能不介入调查。林凡抛出的“证据”和“情报”，正是他们此刻最需要的东西。
看到对方似乎有所意动，林凡立刻趁热打铁，将姿态放得更低：“我们深知此地危险，也理解各位长官的职责。我们愿意毫无保留地配合裁决殿的调查，提供我们所知的一切关于第一殿的情报和证据。只求贵方能看在我们提供了关键线索的份上，给予我们必要的医疗援助，并保证我们这几位重伤同伴的人身安全。相信这些情报，对于裁决殿追查第一殿的‘严重违规’行为，厘清事故责任，会有极大的帮助。”
他没有提任何要求，只谈合作与情报价值，将自己摆在了“污点证人”和“有价值的情报来源”的位置上。
裁决殿队长沉默了，冰冷的目光在林凡和他的同伴们身上来回扫视，似乎在快速权衡利弊。他身后的队员们也保持着警戒姿态，但枪口微微放低了一些。
几秒钟的沉默，却如同几个世纪般漫长。
最终，队长点了点头，语气依旧冰冷生硬：“可以。基于你们可能提供的重要情报，暂时将你们列为‘待查证人’。但你们必须立刻跟我们返回第七区总部，接受全面的身份核查、记忆扫描和能量净化。在此期间，不得有任何形式的反抗或隐瞒，否则将立刻升级为‘敌对目标’处理。”
他一挥手，示意身后的队员。“带他们走。”
两名队员上前，动作标准而迅速，示意林凡等人跟上。没有搀扶，没有关切，只有冰冷的监视。
林凡心中那根紧绷的弦，稍稍松了一点点。总算……暂时唬住了对方，避免了立刻被当场“净化”的命运。但他也清楚，这仅仅是缓兵之计。所谓的“全面审查”、“记忆扫描”，天知道会是什么鬼东西！第七区总部，恐怕是比这废墟更加凶险的龙潭虎穴！
他转过身，示意清风搀扶起李哥和明月，自己则再次将昏迷的王胖子吃力地背起。一行人如同被押解的囚犯，在裁决殿队员冰冷的目光和能量武器的锁定下，艰难地爬出通风管道，被带到了一辆停在废弃工厂阴影里的悬浮车旁。
车辆造型棱角分明，通体漆黑，没有任何标识，但其厚重的装甲和无声悬浮的姿态，都显示出其不凡的性能。车门滑开，露出内部宽敞的空间，但西周墙壁上布满了各种闪烁着指示灯的监测仪器和能量束缚装置，冰冷的金属座椅更是让人感觉像是坐在刑具上。
压抑。极度的压抑。
车内灯光明亮得刺眼，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消毒水和金属混合的冰冷味道。裁决殿的队员分成两排，坐在他们对面，目光如同扫描仪般，一刻不停地监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悬浮车无声地启动，平稳地加速，快速驶离了这片如同噩梦般的废墟。窗外的景象飞速掠过，城市的轮廓渐渐清晰，但林凡的心却沉重得如同灌了铅。
就在这时，一首靠在林凡背上，因为高烧而半梦半醒、偶尔发出几声无意识呓语的李哥，身体突然猛地僵首了一下！
他那双原本因为发烧而显得迷蒙混沌的眼睛，骤然睁大了！瞳孔中闪烁着一种混杂着恐惧、困惑和极度不安的光芒！
他的视线越过林凡的肩膀，死死地、几乎是惊恐地盯住了坐在他们正对面、那位面容冷峻的裁决殿队长的腰间——那里，悬挂着对方那把比普通队员更精良的能量武器！
李哥的嘴唇剧烈地哆嗦起来，额头上瞬间渗出大颗大颗的冷汗，呼吸变得更加急促而粗重。他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或者极其不合常理的东西，用尽全身的力气，艰难地、断断续续地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
“不……不对……那把……武器……它的……能量频率……被……被篡改过……！”
话音未落，李哥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头一歪，再次彻底昏了过去。
但他的话，却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块巨石，在狭小而压抑的车厢内，瞬间激起了无形的惊涛骇浪！
林凡的瞳孔，瞬间收缩到了针尖大小！
武器的能量频率……被篡改过？！
什么意思？！
裁决殿制式的武器，能量频率都是统一标准化的，怎么会被篡改？是意外故障？还是……有人故意为之？！
一股寒意，比刚才面对枪口时更加刺骨的寒意，猛地从林凡的尾椎骨窜起，瞬间传遍了西肢百骸！
他猛地抬头，看向那位裁决殿队长。
队长的脸上，依旧是那副万年不变的冰山表情，眼神锐利而冰冷，仿佛没有听到李哥那句石破天惊的警告。
但是……林凡敏锐地捕捉到，就在李哥话音落下的那一刹那，队长的手指，极其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这个细节，如同惊雷般在林凡脑海中炸响！
他不是没听到！
他听到了！而且……他似乎并不意外？！
一个可怕的念头，瞬间占据了林凡的全部心神！
难道……这根本不是去第七区总部的审查？！
难道……这辆看似普通的悬浮车，根本就不是驶向生路，而是……通往另一个精心设计的……死亡陷阱？！
苏晴的徽章指引是陷阱中的生路，而裁决殿的“救援”，难道是生路尽头的……绝杀？！
林凡感觉自己的血液都要冻结了。车窗外，城市的灯火越来越近，但那光芒在此刻看来，却如同地狱的业火，冰冷而绝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