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彤彤的脸色霎时间沉了下去。
“弟弟……”
她嘴里轻轻呢喃着这两个字，带着一丝排斥。
他……他来干嘛？
宿管阿姨探着头，声音里带着几分不确定。
“他好像说你爷爷生病了，要你回去见他最后一面。”
“什么？”
仿佛一道惊雷在耳边炸开，吴彤彤只觉得脑中嗡的一声。
爷爷生病了？
那个唯一支持她、偷偷塞钱让她逃离家乡来读书的爷爷？
一时之间，她慌了神，指尖冰凉，嘴唇翕动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怎……怎么会……”
旁边的江月察觉到吴彤彤的不对劲。
她连忙对着手机屏幕挤出一个歉意的笑容。
“老林哥哥，不好意思啊，我朋友家里好像出了点急事。”
“我先下播跟她看看情况，一会儿再播。”
【亲爱的老林：行，你快去看看吧，要是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你微信联系我。】
说完，江月手忙脚乱地结束了首播。
与此同时，远在自家沙发上吃着鸡公煲的林寿，眉头也微微皱了起来。
屏幕暗下去的前一秒，他清晰捕捉到了吴彤彤那瞬间煞白的脸。
紧接着，熟悉的机械提示音在他脑海中响起。
【检测到锁定目标吴彤彤情绪惊慌】
宿舍里，江月关掉首播软件，立刻来到吴彤彤身边，轻轻扶住她有些发软的肩膀。
“彤彤，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吴彤彤双目有些失神，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
“我弟弟……我弟弟说……我爷爷……要不行了……”
“我得下去看看。”
江月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她可是听吴彤彤提过家里的情况，那对奇葩父母，还有这个不怎么争气的弟弟。
她有些担心这里面的真实性，爷爷生病会不会只是个借口。
“彤彤，你别慌。”
江月紧紧握住吴彤彤冰凉的手。
“我陪你一起下去。”
“嗯。”
吴彤彤此刻六神无主，只能下意识地点头。
江月搀扶着她，快步向宿舍楼下走去。
江月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她掏出来看了一眼。
是林寿发来的微信消息。
【有什么情况要第一时间跟我说。】
江月心中划过一丝暖意，快速回了个。
【多谢老林哥哥关心，我们正下去呢。】
很快，她们来到楼下。
只见一个染着一头扎眼黄毛，穿着黑色紧身裤，身形消瘦的青年正焦躁地在楼下来回踱步。
他耳朵上还打着几个闪亮的耳钉，嘴里似乎还叼着半截未点燃的烟。
在看到吴彤彤从楼道里出来的那一刻，那青年脸上的焦躁瞬间凝固。
下一秒，他表情立刻变得无比悲痛，几步冲了过来，声音带着哭腔，几乎是嚎叫着。
“姐！我的亲姐姐啊！”
“我可算是找到你了！”
吴彤彤看着眼前这个黄毛青年，险些没能立刻认出来。
几年未见，他变化太大了。
“你是……亮亮？”
那青年咧开嘴，露出一口发黄的牙齿，脸上的焦躁瞬间被一种夸张的悲戚取代。
“对啊，我是亮亮啊，你亲弟吴亮啊！”
“姐，你怎么出来几年，连我都不认识了！”
吴亮努力挤出几滴眼泪，表情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吴彤彤此刻根本顾不上他这副夸张的模样，也来不及细究他这几年的变化。
她满心都是宿管阿姨那句话，爷爷生病了。
“爷爷他……”
“爷爷他怎么了？”
吴亮立刻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捶了捶胸口。
“唉，人老了，不中用了。”
“前些天下大雨，路滑，爷爷不小心摔了一跤，就那么一下，人就躺床上起不来了。”
“送到镇上医院，医生说……说要治的话，得五十万！”
“姐，你也知道，咱们家那条件，哪能拿得出那么多钱啊……”
“所以……”
吴亮的声音低了下去。
“所以你们就打算放弃治疗，让爷爷等死了吗？！”
吴彤彤猛地拔高了声音，胸口剧烈起伏。
那是唯一支持她走出那个小地方的亲人。
吴亮被她突然的怒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随即又梗着脖子。
“那能怎么办？”
“难不成姐你有五十万？”
“我……”
吴彤彤瞬间被噎住了，满腔的怒火像是被一盆冷水浇下，只剩下无力和冰冷。
五十万，对她而言，是个天文数字。
吴亮见她不说话，语气又软了下来。
“所以嘛，姐，不是我们不救，是实在救不了啊。”
“我这次来找你，也是爸妈的意思，想让你……回去见爷爷最后一面。”
最后一面……
这西个字像是一把重锤，狠狠砸在吴彤彤的心上。
吴彤彤深吸一口气，看着吴亮，眼神里充满了怀疑。
片刻的犹豫之后，她咬了咬牙，下定了决心。
“好！”
“我跟你回去！”
“我这就去买票。”
“彤彤，你先等会儿！”
江月一把抓住了吴彤彤的手臂。
她将吴彤彤拉到一边，压低了声音，飞快地说道。
“你冷静点！你这个弟弟几年不联系，一来就说这种事，你不觉得奇怪吗？”
“万一……万一是他们想骗你回去呢？”
江月对吴彤彤家里的情况多少有些了解，对她那个奇葩的家庭没什么好感。
吴彤彤何尝没有怀疑。
只是，这份怀疑在“爷爷最后一面”的恐惧面前，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她惨然一笑，摇了摇头，眼底是深深的绝望与坚持。
“月月，我知道你的意思。”
“可是……即便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我也不敢赌。”
“万一……万一爷爷真的出事了，那我……我会后悔一辈子的。”
江月看着吴彤彤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心里也很不好受。
五十万。
这个数字像一座大山，根本不是她们这些尚未走出校门的普通女孩所能承担的。。
怎么办？
一个念头如电光石火般闪过她的脑海——亲爱的老林。
那个出手阔绰的首播间大哥。
她拿出手机，飞快地在微信聊天框里敲打起来，将刚刚发生的事情言简意赅地叙述了一遍。
发送键按下的瞬间，江月的心跳得飞快。
她知道，五十万不是小数目，即便对于可能是富豪大哥的‘亲爱的老林’，或许并不算什么。
如果……如果他真的愿意帮忙……
那她们又能拿出什么来偿还这份人情呢？
这个念头只是在她脑中一闪而过，便被她强行压了下去，脸颊微微发烫。
不，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林寿看着手机屏幕上江月发来的消息，眉头不自觉地拧成了一个疙瘩。
五十万。
他现在手头的确有这笔钱，甚至更多。
但这事儿，怎么听都透着一股子不对劲。
吴彤彤那个家庭，他之前听过一些，重男轻女，几乎是把女儿当成了提款机。
这次突然冒出来，张口就要五十万给爷爷治病，还说什么最后一面。
林寿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眼神微凝。
他回复江月：
【这样啊，所以你觉着，她们家人是在骗她吗？】
江月几乎是秒回：
【我……我也不知道，林大爷，我就是怕……万一是真的呢？彤彤她……】
字里行间，满是焦灼与无措。
林寿沉吟片刻。
【那我想想办法试试。】
安抚了江月一句，他随即点开了吴彤彤的微信头像。
指尖在屏幕上轻点，他发送了一条消息：
【彤彤啊，你在干嘛呢？首播顺利吗？】
另一边，宿舍楼下。
手机的震动让惊慌的吴彤彤回过神。
她拿出手机，当看到屏幕上跳出的“林大爷”三个字时，积压在心底的委屈、恐惧与无助，在这一瞬间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
泪水在她的眼眶里打转。
她指尖哆哆嗦嗦地点开对话框：
【林大爷……我爷爷他……出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