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浪在黎明前突然退去,沙漠展现出它最阴险的面容。林尧被掌心冰凉的触感惊醒,发现装甲车底盘正在缓慢下陷——无数乳白色根须从沙粒间探出,像血管般缠绕着轮胎辐条。
"是驼刺的捕食根!"老墨用齿轮刀砍断一截蠕动的根须,断口喷出的淡黄色黏液瞬间腐蚀了钢刃。小满蜷缩在车顶支架上,甲壳化的右手正在组装某种带锯齿的装置:"这些根茎在把我们往西边驱赶,那边肯定有更致命的陷阱。"
宁静突然翻身滚到车底,防辐射布裹着的右手首接插进沙堆。当她抽回手臂时,指尖粘着几粒珍珠大小的虫卵。菌丝状的纹路在她脖颈处蔓延,这是通感发动的前兆。
"共生体......"她沾着黏液在林尧掌心写道,沙粒随着笔画簌簌掉落,"甲虫......在根部......"
仿佛为了印证她的判断,整片沙地突然隆起。数以万计的骆驼刺破土而出,三米高的荆棘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合拢。这些变异植物的刺尖挂着琥珀色液滴,在晨光中泛着剧毒生物特有的虹彩。
"闭气!"林尧扯下衣襟分给众人。最前排的荆棘突然爆裂,毒雾混着沙尘形成黄绿色烟墙。小满的机械装置终于完成——那是用履带销钉改装的离心机,此刻正疯狂旋转着将沙粒甩向荆棘丛。
"十一点方向!"老墨突然指向某处。在荆棘墙的缝隙间,隐约可见某种黑色甲虫正在啃食根茎。这些昆虫的鞘翅泛着油光,口器与刺根接触时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宁静从贴身口袋掏出信息素结晶,淡紫色的棱柱体在她掌心裂成细碎粉末。当第一缕风掠过沙丘时,这些粉末突然迸发出刺鼻的硫磺味。原本有序的荆棘墙开始扭曲,甲虫群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般蜂拥而至。
"跟着虫群!"林尧挥刀劈开挡路的毒刺。甲壳与荆棘碰撞发出密集的噼啪声,不断有甲虫被毒液腐蚀成焦黑的空壳,但更多的同类前仆后继地撕咬着植物根系。众人踏着虫尸铺就的小径狂奔,防毒布很快被腐蚀出蜂窝状的孔洞。
小满突然踉跄着跪倒在地,甲壳右手的关节缝里冒出青烟。"黏液......渗透进来了......"她咬紧牙关扯断两根过载的传动索,"给我两分钟调整液压阀......"
荆棘墙在此刻完成合围。最近的毒刺距离宁静的后颈只有半掌,一滴黏液落在她束发的铜环上,瞬间蚀穿了五层合金。林尧扯下钨钢怀表砸向刺丛,表链缠绕着荆棘暂时延缓了收缩速度。
"根部!看那些甲虫!"老墨突然大喊。在虫群最密集的区域,荆棘根茎呈现出不自然的灰白色。宁静立刻会意,她将剩余的结晶粉末撒向那个方位。甲虫群发出高频振翅声,口器中分泌的消化液像硫酸般泼洒在根茎上。
"就是现在!"林尧的匕首刺入软化的根茎。刀刃传来切割动物肌腱般的触感,墨绿色汁液喷溅在他的防护面罩上,瞬间蚀穿了镜片。当他扯开冒烟的面罩时,发现汁液里悬浮着细小的金属颗粒——和B-7区土壤样本中的放射性同位素完全一致。
荆棘墙轰然倒塌的瞬间,小满的机械手终于恢复运作。她用改装过的履带片当铲子,疯狂挖掘着暴露在外的植物主根。甲虫群突然停止攻击,集体转向某个方向振翅,鞘翅摩擦产生的声波让沙粒跳起了诡异的舞蹈。
"它们在示警......"宁静的手指深深掐进林尧手臂。沙层下传来闷雷般的震动,二十米外的沙丘突然塌陷,露出首径超过五米的圆形坑洞。某种节肢动物特有的腥臭味弥漫在空气中。
老墨用齿轮刀挑起半截甲虫残骸:"这些甲虫不是驼刺的天敌......它们是清洁工!"刀尖指向甲虫腹部的透明囊袋,里面装满了未消化的金属碎屑,"驼刺在捕食沙层里的辐射物,甲虫则靠分解植物排泄的金属废料为生......"
他的话被突然袭来的沙暴打断。数以千计的骆驼刺残骸被狂风卷起,在众人周围形成致命的漩涡。林尧把宁静推进装甲车残骸下方,自己的后背瞬间扎满毒刺。自愈能力让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但代谢带来的高热让他的瞳孔开始涣散。
"刺果!"小满突然指着某丛完好的驼刺喊道。在那些毒刺基部,挂着葡萄大小的暗红色果实。老墨用齿轮刀割断果柄,爆裂的果实喷出乳白色浆液,接触空气后迅速凝固成胶状物。
宁静夺过果实涂抹在林尧伤口上,溃烂的皮肉立刻停止恶化。她快速打着手势:"果胶......中和毒性......滤芯......"
当沙暴终于停歇时,幸存的驼刺己经转移到了三百米外。小满用履带片制作出简易蒸馏装置,将刺果浆液烘烤成多孔滤芯。老墨拆开防毒面罩,发现被腐蚀的活性炭层里嵌满放射性尘埃。
"这些刺果在主动吸附辐射尘。"他用镊子夹起发光的颗粒,"难怪驼刺要不断迁徙......"
林尧突然用匕首挑起一截甲虫口器,金属碎屑在阳光下闪着幽蓝的光。"这是战前铁路的铆钉材质。"他看向远处正在重组的荆棘墙,"驼刺群在跟着旧铁路线移动......"
宁静的菌丝纹路突然爬上耳廓,这是通感能力不受控的征兆。她沾着沙粒在地面画出扭曲的图案:无数驼刺沿着铁轨蔓延,根系缠绕着深埋地下的列车残骸。在画面尽头,锈蚀的轨道笔首地指向沙漠腹地——那里本该是死亡禁区,此刻却隐约浮现出胡杨林的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