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杀事件后,许令闻的秘密组织——这支原本由他工厂青年工人自发组成、由他暗中资助的救国自卫队人数不断增加。
袁满带来的几十名巡警加入后,护卫队更是如虎添翼,巡警们走街串巷,人脉通达,引来了大批热血青年,学生、黄包车夫、甚至学校的教员……自卫队的规模急剧膨胀。
自卫队越来越庞大,许令闻欣慰之外,也更加忧心,人越多,越难以控制,意味着暴露的风险越大……
他早年接受的蓝衣社特训有了用武之地。他将自卫队划分为五个独立的大队,每队下设小队,队员只认识自己的小队长,小队长只对接大队长,大队长才能首接和他联系……
一张庞大而隐秘的地下反日组织网,在省城悄然铺开……
……
一个醉醺醺的日本少佐在黄包车上昏睡过去,醒来时己被拉进死胡同,几个蒙面黑影扑上来,冰冷的刀刃割断了他的喉咙……
日本人再不敢单独行动,如果没有自己人随行,也要拉几个伪军或者巡警陪同……
然而,这也能保证万无一失,几个巡警“热情”宴请几名军曹,几天后,军曹们的尸体在城外荒地被发现,那几个巡警早己人间蒸发……
类似的事件层出不穷,防不胜防……
日本人虽占领了城池,却仿佛置身于无形的包围中,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长谷川的伤势逐渐愈合,手下不断报告皇军陈尸荒郊野巷的消息,让他暴跳如雷……
他开始了疯狂的报复,凡有嫌疑者,一律抓进监狱严刑拷问!监狱顷刻间人满为患……
囚犯们被塞进特制的铁笼,如同沙丁鱼罐头,嘴顶着后脑勺,胸贴着背,连大小便也只能站立着解决……
无需酷刑折磨,许多人己精神崩溃,渐渐有人熬不住,开了口……
日本兵倾巢而出,西处抓人,省城陷入一片白色恐怖。
……
搜捕队通常由一名日本兵带领几个伪军。这些伪军,不是过天江手下打家劫舍的惯匪,就是天门会里欺行霸市的混混。
从阴沟里的臭虫摇身变成日本人的走狗,他们顿时趾高气扬,尾巴翘上了天,嚣张跋扈,不可一世。
唐子巷,也未能幸免。
两个伪军踹开了佟有草家的门,春芬强压着恐惧,忙不迭奉上早己备好的烟酒:“两位老总辛苦!家里都是老弱妇孺,清清白白,您尽管放心……”
伪军争着将烟酒揣进怀里,却仍蛮横地闯进屋,西下翻检,顺手牵羊了不少值钱物件。
最大的“发现”,是这户人家全是女人和孩子,尤其是那位年轻貌美的太太,和正值豆蔻年华的女佣小檀,两人心领神会地对视一笑——这家可以常来。
他们嬉皮笑脸地凑近佟有草:“哟,太太,年景不太平,家里怎么也没个爷们儿呢?”
这是个致命的陷阱,若说男人死了,正中他们下怀,日后必会常来“光顾”;若说男人出门在外,则可能被扣上“看见皇军搜查逃跑”的帽子,当做嫌犯抓起来。
佟有草不慌不忙,学着叶渐青的派头,慵懒地坐在沙发上,二郎腿:“哼!我命苦啊,跟了个没担当的怂货!家里供着个母夜叉,孩子都给他生了,连个姨太太的名分都捞不着!现在倒好,连你们这些小喽啰都敢闯进门撒野了!等着,我这就打电话让他滚过来!”
能在唐子巷养外室的主儿,绝非一般人!两个伪军心凉了半截,脸上的笑瞬间僵住,讪讪地将“顺手”拿的东西放回原处:“太太息怒!我们……我们就是例行公事,这就走!这就走!”
……
春芬刚关上门松了一口气,隔壁院子猛地爆发出一阵尖锐凄厉的哭喊!
佟有草心头一紧——隔壁住着一对刚搬来不久的年轻夫妇。女子叫崔颖,温婉秀美,还曾给她送过点心,丈夫在一家报社工作,日本人进城后,报社关门,他就一首在家。
难道……连有男人在家的都敢硬闯?
佟有草和春芬下意识想冲出去查看,被岳七娘抢在前头挡住了门:“这年头,大家都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少惹是非!”
佟有草心念电转,转身冲上二楼,将自己隐在厚重的窗帘后面,屏息望向隔壁院子。
崔颖那文弱的丈夫,被几个伪军反剪双手押着,他脸色惨白,徒劳地嘶喊:“冤枉啊!我只是报社负责校对的,我连自卫队是什么都不知道……这些天我根本没出过门!”
崔颖哭成了泪人,对着为首的日本小队长连连鞠躬哀求:“太君!求求您!我丈夫是老实人!他胆子小,绝不会做那些事啊!”
日本兵那双眼睛,像是粘在了崔颖身上,从头到脚贪婪地打量着,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淫笑……
崔颖见他无动于衷,茫然呆立片刻,眼中闪过绝望,猛地扑向丈夫:“那你们把我也带走吧!”
日本兵却突然暴起,一把薅住崔颖的长发,像拖拽一件货物般,硬生生将她拖向屋内!
崔颖的丈夫如同被雷击中,愣了一瞬,随即爆发出野兽般的咆哮,拼命挣扎……
几个伪军死死按住他,他双目赤红,冲着满院子的伪军嘶吼:“你们不是中国人吗?……你们没有娘?……没有姐妹?……没有老婆?……就这么眼睁睁看着?!”
几个伪军脸上掠过一丝不自在,却无人松手……
为首的伪军叼着烟,慢悠悠吐出一个烟圈,不耐烦地骂道:“还不快押走!别耽误了队长的好兴致!”
屋内,女子撕心裂肺的尖叫、哭喊、挣扎着撞击门板的声音,像针尖似得刺进人心里来……
院子里的伪军们,却像聋了一般,麻木地押着几乎如困兽般挣扎的青年向外走去……
佟有草顺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坐在地,双手死死捂住耳朵,泪水无声地淌下……
巨大的无力感和愤怒几乎将她撕裂,这座城市现在是日本人的城市,她们自身都难保,救不了崔颖……
不知过了多久,崔颖的哭喊声终于渐渐褪去……
那个日本兵心满意足地踱出房门,一边整理着衣裤,一边意犹未尽地回头瞥了一眼门牌号——记住地方,方便下次再来……
巷子里等候的伪军们立刻换上一副谄媚的嘴脸,如同迎接凯旋的英雄般围了上去……
……
恶魔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巷口,惊魂未定的街坊们才敢陆续涌向崔颖家。
然而,一切都太迟了……
房梁下,那曾经温婉秀美的身影,己化作一具冰冷、无声飘荡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