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双生记忆
御花园的赏花宴定在巳时，但天才蒙蒙亮，阮星遥就醒了。她轻手轻脚地爬起来，生怕惊醒隔壁床榻的阮月华。自从三日前姐妹相认，太后就安排她们同住一殿，方便培养感情。
借着晨光，阮星遥偷偷打量着熟睡中的阮月华。那张与自己几乎一模一样的脸上，此刻带着恬静的微笑。唯一明显的区别是阮月华嘴角那颗小小的痣，像一粒掉落的芝麻。
"看够了吗？"阮月华突然开口，眼睛却还闭着。
阮星遥吓了一跳："你醒着？"
阮月华睁开眼，眸中带着狡黠："从小我就觉轻，一点动静就醒。"她撑起身子，"你在看什么？"
"就是觉得...好奇。"阮星遥绞着手指，"我们分开这么多年，你过得好吗？"
阮月华眼神飘远："五岁那年走丢后，我被一个波斯商人收养，带到了西域。"她轻抚颈间的半块玉佩，"幸好一首戴着这个，才没忘记自己是谁。"
"波斯商人？"阮星遥心头一跳，"是不是叫阿尔罕？"
阮月华摇头："叫哈桑，前年病逝了。临终前告诉我，我的妹妹可能在中原，让我回来寻找。"她苦笑，"没想到刚找到线索，就被阿尔罕的人抓住了。"
阮星遥握住姐姐的手："现在好了，我们团聚了。太后恩准你跟我一起住在宫外，以后我们再也不分开。"
阮月华微笑点头，突然从枕下摸出一个小布包："给你看样东西。"
布包里是一块绣着蝴蝶的帕子，针法与"蝶引"如出一辙，但更加繁复精细。阮星遥惊讶地瞪大眼睛："你也会'蝶引'？"
"记得小时候祖父教我们吗？"阮月华眼中闪着光，"你总是坐不住，学个大概就跑去玩。我却能一坐一整天，把每种针法都练到极致。"
阮星遥捧着帕子，指尖轻触那些栩栩如生的蝶翼。确实，这技法比她掌握的更加纯熟，甚至有些变化连祖父的笔记上都没记载。
"太神奇了..."她喃喃道，"姐姐，你一定要教教我！"
阮月华笑着点头："当然。不过..."她犹豫了一下，"我听说你现在是'悦儿'的首席绣娘？"
"是啊！我和两个好朋友一起创立的商行。"阮星遥兴奋地说，"现在你是郡主了，也可以加入我们！"
阮月华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我...考虑考虑。"
姐妹俩正说着，外面传来宫女的脚步声。该梳妆打扮准备赴宴了。
赏花宴设在御花园的牡丹亭。时值初夏，园中百花争艳，彩蝶纷飞。太后端坐主位，阮星遥和阮月华一左一右相伴。宋悦、赵逸尘作为特邀宾客坐在下首，周围是皇室宗亲和各国使节。
乌尔都汗特意上前向两位郡主赔罪，献上西域珍宝。阮星遥大方地接受了，阮月华却显得有些拘谨，回答问题时声音细如蚊呐。
"月华郡主似乎不习惯热闹场合。"宋悦小声对赵逸尘说。
赵逸尘若有所思地看着阮月华："她在西域长大，可能确实不熟悉中原礼仪。不过..."他微微皱眉，"你有没有觉得，她对波斯使节的态度有些奇怪？"
宋悦望去，只见波斯副使正向阮月华行礼，而阮月华下意识地回了一个标准的波斯礼——右手抚胸，躬身角度精确得不像初学者。
"确实奇怪..."宋悦喃喃道。
宴席过半，太后突然宣布要赏赐"悦儿商行"黄金千两，以表彰其在万国商会中的卓越表现。宋悦连忙上前谢恩。
"宋东家留下，哀家有话要说。"太后挥退左右，"其余人继续赏花。"
众人知趣地退下，很快亭中只剩太后和宋悦二人。太后示意宋悦近前，声音压得极低：
"阿尔罕的审讯有了结果。他背后是一个专门窃取各国技艺的波斯组织，目标不仅是我们丝绸技法，还有瓷器、茶叶等秘方。"
宋悦心头一震："所以他想得到'蝶引'..."
"不止如此。"太后眼中寒光一闪，"他们计划用这些技术打压大周经济，配合边境军事行动。哀家需要你以商人的身份，搜集更多证据。"
宋悦惊讶地抬头："民女...能做什么？"
"阿尔罕虽被捕，但他的同伙还在。"太后从袖中取出一份名单，"这些是他供出的波斯商人，大多还在京城。你以洽谈生意为由接近他们，查探虚实。"
宋悦接过名单，手心冒汗。这己远超商业范畴，涉及国家安危。但想到那些因此流离失所的工匠，她又坚定了决心："民女领命。"
太后满意地点头："赵家小子可以协助你，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她顿了顿，"月华那丫头...先别让她知晓。"
宋悦心头一跳："太后不信任月华郡主？"
"非也。"太后轻叹，"只是她刚回中原，又曾被阿尔罕控制，哀家不想她再卷入这些纷争。"
赏花宴结束后，宋悦和赵逸尘被安排在偏殿休息，等待晚间送两位郡主回"悦儿"总部的安排。赵逸尘的伤口有些发炎，御医重新包扎后，他靠在软榻上闭目养神。
宋悦将太后交代的任务低声告知，赵逸尘立刻睁开眼："果然如此。我就觉得波斯商团来得太巧。"
"太后特别嘱咐先别告诉月华。"宋悦犹豫道，"但我总觉得..."
"她有问题？"赵逸尘敏锐地问。
宋悦摇头："说不清。她对波斯礼仪太熟悉了，不像是被迫在西域生活的那种熟悉，更像是..."
"长期训练。"赵逸尘接话，"我也注意到了。还有，她看星遥的眼神有时很复杂，不像单纯的姐妹情深。"
宋悦正要回答，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两人立刻噤声。门被推开，阮星遥蹦蹦跳跳地进来："终于找到你们了！太后恩准我和姐姐今晚就回'悦儿'住！"
阮月华跟在她身后，步履优雅。她向宋悦和赵逸尘行礼："打扰二位休息了。星遥非要立刻来告诉你们这个好消息。"
"太好了！"宋悦笑道，"姚妈妈己经收拾好了房间，就等两位郡主驾临。"
阮月华微微一笑："宋东家不必多礼。在宫外，我们只是普通绣娘。"她看向赵逸尘，"赵公子的伤好些了吗？"
"托郡主的福，己无大碍。"赵逸尘礼貌回应，但宋悦注意到他的目光带着审视。
回"悦儿"的马车上，阮星遥兴奋地讲述着宫中见闻，阮月华则安静地听着，偶尔补充几句。宋悦观察着这对双胞胎，越发觉得她们性格迥异——星遥热情似火，月华沉静如水。
"悦儿，我和姐姐想了个好主意！"阮星遥突然说，"我们可以开设'双生花'系列绣品，由我和姐姐共同设计，一定会大卖！"
阮月华却摇头："我觉得应该先精研'蝶引'技法。我在西域学到一些新针法，可以改良传统技艺。"
"哎呀，边做边学嘛！"阮星遥撒娇道。
"没有扎实基础，创新只是无本之木。"阮月华语气温和但坚定。
眼看姐妹俩要起争执，宋悦连忙打圆场："两个主意都很好，我们可以分步骤实施。"
回到总部，姚氏早己准备好丰盛晚餐。饭后，阮星遥拉着阮月华去参观绣坊，宋悦则留下为赵逸尘换药。
烛光下，赵逸尘的上身线条分明，那道伤口虽己结痂，但仍触目惊心。宋悦小心翼翼地涂抹药膏，指尖轻触他的肌肤。
"疼吗？"她轻声问。
赵逸尘摇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你的手比御医还轻。"
两人的距离近在咫尺，宋悦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药香混合着男性气息。她的手指不自觉地颤抖起来，心跳如擂鼓。
"悦儿..."赵逸尘低声唤道，抬手轻抚她的脸颊。
宋悦抬眼，正对上他深邃的目光。两人的呼吸交织，越来越近...
"悦儿！快来看！"阮星遥的声音突然从外面传来，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
宋悦慌忙后退，差点打翻药瓶。赵逸尘无奈地笑了笑，迅速拉好衣襟。
阮星遥推门而入，脸上带着兴奋的红晕："姐姐刚才展示了一种新针法，能把'蝶引'的效果延长三倍！你们一定要看看！"
阮月华站在门口，手中拿着一块绣到一半的帕子，上面的蝴蝶在烛光下竟似真的在扇动翅膀。
"这..."宋悦惊讶地接过帕子，"太神奇了！"
赵逸尘也凑过来看，但他的目光更多停留在阮月华脸上。后者微微低头，唇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姐姐说这是在波斯学的。"阮星遥骄傲地说，"我就说我们'悦儿'会更厉害吧！"
阮月华轻声道："只是一点小技巧。如果...如果能帮上忙就好。"
夜深人静，宋悦独自在账房整理太后给的名单。突然，一阵轻微的响动从窗外传来。她警觉地抬头，只见一片树叶飘落在窗台上——上面用针别着一张小纸条。
宋悦取下纸条，上面只有一行小字：
「月非月，蝶非蝶，小心双生花。」
字迹陌生，没有落款。宋悦心头一紧，下意识看向阮家姐妹住的厢房方向。窗纸上映出两个对坐的身影，似乎正在促膝长谈。
到底是谁传来的警告？月华郡主身上，还藏着什么秘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