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道深处的黑暗仿佛凝固的墨汁，将所有光线吞噬殆尽。
身后那惊天动地的坍塌轰鸣渐渐远去，最终化作沉闷的回响，仿佛巨兽的最后呜咽。
死寂。
只有粗重、急促、带着劫后余生颤抖的喘息声，在狭窄的石道中此起彼伏，互相交织，放大着幸存者们擂鼓般的心跳。
“呼……呼哧……”
终于有人撑不住了，双腿一软，噗通一声瘫坐在冰冷潮湿的石阶上。
仿佛是信号，一个接一个，大部分弟子都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或坐或躺，任由汗水混合着泥土、血污在脸上肆意流淌。
苍白的脸上，惊恐未褪，庆幸与茫然交织。
活下来了……
真的从那恐怖巨兽的爪下、从那毁灭性的崩塌中，逃出来了！
短暂的死寂后，一种难以言喻的气氛开始在黑暗中弥漫。
几乎所有人的目光，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都穿透黑暗，落在了同样靠着石壁喘气，但明显比其他人多了几分“生气”的身影上。
林缺。
他身上的衣服同样破烂不堪，沾满了泥浆和灰尘，脸上也抹得像个花猫。
可他的呼吸虽也急促，却远没有其他人那般濒临衰竭的狼狈。
他的眼神在黑暗中闪烁，甚至还有闲心拍了拍旁边抖得像筛糠的王胖子。
“行了胖子，别抖了，再抖下去，这通道都得让你抖塌了。”
王胖子带着哭腔，一把鼻涕一把泪：“林哥……我……我以为死定了……呜呜……那鳄鱼……太大了……”
苏沐沐也靠在林缺不远处的石壁上，小脸煞白，胸口剧烈起伏，显然也吓得不轻。
但她看向林缺的眼神，却比其他人更加复杂，带着惊悸，带着好奇，还有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异彩。
林缺又转向苏沐沐，咧嘴一笑，露出两排在黑暗中似乎格外显眼的白牙：“苏师妹也吓坏了吧？没事没事，你看，咱们这不是都好好的嘛！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他这轻松的语气，这仿佛郊游结束般的态度，落在其他弟子耳中，却变了味。
“好好的？”一个手臂缠着布条，渗出鲜血的弟子低声嗤笑，声音嘶哑，“老子灵力耗尽，经脉都差点震断，这叫好好的？”
“他当然没事，惹祸的是他，最后‘运气好’找到路的也是他……”另一个弟子靠在墙上，有气无力地抱怨，声音里充满了难以掩饰的酸涩。
“凭什么啊……我们拼死拼活，差点把命丢了，他倒像个没事人一样……”
“谁知道他是不是故意引来那守护兽，然后又故意‘发现’通道的……”
窃窃私语在黑暗中蔓延，带着怨怼，带着嫉妒，更带着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他们想不通。
为什么每次倒霉的事情都和这家伙有关？
为什么每次在绝境中，这家伙又能莫名其妙地带来转机？
这根本不“修仙”！
这简首就像……就像老天爷是他家亲戚开的！
浓郁的酸味，几乎要将通道里的空气都腌透了。
林缺摸了摸鼻子，将这些议论尽收耳底，心中暗爽。
【叮！检测到大量羡慕嫉妒恨情绪，搞怪值+88！】
【叮！搞怪值+75！】
【叮！搞怪值+99！】
嗯，不错不错，这波“患难与共”搞得值！
就在这时，通道前方传来脚步声。
石天毅沉稳的声音响起：“都还能走吗？原地休整片刻，检查伤势，服用丹药。”
他手中托着一颗散发柔和白光的夜明珠，驱散了通道一小片区域的黑暗，露出了他略显疲惫但依旧锐利的脸庞。
他快速巡视了一圈，目光在几个伤势较重的弟子身上停留片刻，分发了一些疗伤丹药，又简单询问了几句。
气氛依旧沉重，但有了主心骨，弟子们的情绪稍微安定了一些。
处理完最紧急的伤员后，石天毅的目光，最终落在了角落里正试图安慰王胖子的林缺身上。
他沉默地走了过去。
周围的议论声瞬间消失了，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看着这位首席大师兄。
石天毅在林缺面前站定，夜明珠的光芒照亮了两人。
一个沉稳如山，气息内敛，眼神深邃。
一个虽然狼狈，但精神头十足，眼神灵动，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鲜明的对比。
石天毅看着林缺，没有立刻说话。
他只是看着，目光平静，却仿佛带着某种穿透力，想要将林缺从里到外看个通透。
林缺被他看得有点发毛，心里嘀咕：大佬，你这样盯着我，我会以为你对我有意思的……
他干咳一声，率先打破沉默：“咳，石师兄，大家都还好吧？没人……掉队吧？”
石天毅的目光依旧没有移开，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清晰：
“清点过了，无人陨落。只是不少人带伤，灵力透支严重。”
他顿了顿，语气没有任何波澜，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林师弟，这次能全员脱险，你……”
他似乎在斟酌用词。
“……居功至伟。”
这西个字一出，周围响起一片细微的吸气声。
不少弟子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看向林缺的目光更加复杂了。
有惊愕，有不服，但更多的是一种……原来首席也这么认为的古怪酸楚。
林缺连忙摆手，一脸“受宠若惊”的惶恐：“哎！石师兄你可千万别这么说！这都是大家的功劳！是您顶住了那大家伙，是各位师兄师姐拼死抵抗，我……我就是运气好，瞎猫碰上死耗子，乱撞撞出来的！”
他努力让自己看起来真诚而无辜。
石天毅嘴角似乎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是想笑，还是别的什么？
他继续说道，声音依旧平静：
“你的应变能力，确实很快。”
“还有……你那些层出不穷的手段……”
他微微停顿，夜明珠的光芒在他深邃的眼眸中跳跃。
“确实令人惊叹。”
这话听起来是夸奖，但林缺敏锐地感觉到，重点在后面。
果然，石天毅话锋一转：
“只是，很多事情，过于巧合了。”
“巧合到……让人不得不深思。”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落在林缺身上，仿佛要剥开他那层玩世不恭的外壳。
“你身上，似乎藏着不少秘密。”
虽然语气平静，没有任何质问的意味，但那股无形的压力，却让林缺感觉后背微微发凉。
周围的弟子们更是大气都不敢出，竖起了耳朵。
首席这是……在怀疑林缺？
林缺心中警铃大作，脸上却依旧挂着那副招牌式的、略带憨厚的笑容，开始打哈哈：
“秘密？我能有什么秘密啊石师兄！”
“我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内门弟子，运气稍微好那么亿点点而己！”
他拍了拍胸脯，一脸真诚：“真的！可能是我们青云宗祖师爷显灵，看我们遇险，特意降下福祉，刚好让我碰上了！”
“对对对，一定是祖师爷保佑！”
他把锅甩给了远在天边（可能并不存在）的祖师爷。
石天毅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也没有反驳。
等林缺说完，他只是深深地看了林缺一眼。
那眼神，意味深长。
仿佛在说：“编，你接着编。”
又仿佛在说：“我知道你在编，但我暂时不拆穿你。”
最终，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收回了目光，转向其他人：“原地休整一刻钟，然后继续前进，尽快离开这片区域。”
说完，他便转身走向通道前方，开始探查路径。
一场看似平淡，实则暗流涌动的谈话，就此结束。
林缺看着石天毅的背影，暗自松了口气，抹了把额头上并不存在的冷汗。
妈耶，这位首席师兄的眼神太吓人了。
比那巨鳄的眼神还让人心里发毛。
看来，自己身上的异常，想要完全瞒过这种顶尖人物，是越来越难了。
不过……
他嘴角又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
刚才石天毅那番话，虽然带着探究和怀疑，但似乎……并没有多少敌意？
反而有那么一丝……欣赏？
啧，这关系，可真是越来越微妙了。
既非敌人，但也绝谈不上完全信任。
就像是……猫和不停晃动尾巴挑逗它的老鼠？
林缺甩了甩头，不再多想。
反正，只要搞怪值到手，修为提升，就算真被发现了又怎样？
到时候，说不定连宗主都得客客气气地请他去“表演”呢！
他重新将注意力放回周围。
那些若有若无的、带着酸味的目光依旧存在，甚至因为刚才石天毅那句“居功至伟”而变得更加浓郁。
很好，这氛围，他喜欢！
继续保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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