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凡脚步虚浮地走在青云宗内门的青石板路上。
阳光正好，微风不燥，本该是惬意的好时光。
但他现在只想把发明“早朝”和“表彰大会”的家伙从坟里刨出来，让他也尝尝刚从一个危机西伏还睡不安稳的地方出来，就被拉去搞形式主义的痛苦。
周围的目光？
哦，还在。
比刚下飞舟时更加密集，更加复杂，更加……酸。
他现在感觉自己像是一颗刚从百年醋缸里捞出来的巨大柠檬精，走到哪里，哪里的空气都弥漫着一股子酸溜溜的味道。
弟子们自动让开一条路，看他的眼神像是看什么稀世珍宝，又像是看什么洪水猛兽。
敬畏有之，好奇有之，但最多的，还是那种几乎要凝成实质的嫉妒。
“快看，是林凡师兄！”
“嘶……他真的回来了！”
“听说他在秘境里把定神玉髓当床睡了？”
“何止！还一巴掌拍飞了莫炎！”
“最后还堵着门不让我们出来……”
“小声点！他看过来了！”
林凡眼皮都没抬。
听不见，听不见，王八念经。
他现在只有一个目标——洞府，软床（虽然是木板，但现在在他心中堪比神座），周公。
眼看那熟悉的洞府轮廓就在前方，胜利在望……
“林凡师兄，请留步。”
一个略显拘谨的声音自身侧响起。
林凡脚步一顿，偏过头，看到一个面生的内门弟子正恭敬地站在那里，眼神里带着几分紧张和……同样的复杂情绪。
“何事？”林凡有气无力地问，只想赶紧打发了事。
那弟子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声音平稳：“启禀师兄，陈长老与王长老有令，请您即刻前往内门大殿，宗门将对您在云梦古泽秘境中的卓越表现进行表彰。”
林凡：“……”
表彰？
卓越表现？
是指睡觉，还是指堵门？
他揉了揉太阳穴，感觉仅存的精力都在飞速流失。
“那个……师弟，你看我现在这状态，”林凡指了指自己，“刚从秘境回来，实在是……困顿不堪，能否向长老禀报一声，容我……”
“长老特意吩咐，”那弟子打断了他，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此事关乎宗门荣誉，还请师兄以大局为重。”
大局……
又是大局。
林凡内心哀嚎。
他上辈子就是因为太顾全“公司大局”，才把自己卷死的。
这辈子只想当条咸鱼，怎么就这么难？
他认命地叹了口气，点点头：“好吧，带路。”
与其在这里拉扯浪费时间，不如早去早回，早点解脱。
内门大殿。
青云宗权力与威严的象征。
此刻，这里却聚集了远超平日的人数。
数位平日里难得一见的内门长老端坐于高台之上，神色各异。
下方，站满了内门弟子，其中不乏核心弟子，甚至还有几位气息深厚的真传弟子也投来了好奇的目光。
整个大殿的气氛，庄重中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诡异。
所有人的目光，都若有若无地飘向那个站在大殿中央，身形略显单薄，哈欠连天的身影。
林凡是真的困。
精神上的疲惫远超身体。
从秘境出来就没消停过，现在又被拉到这种万众瞩目的场合“公开处刑”，他感觉自己的眼皮重若千斤，随时都能合上。
高台上，陈长老轻咳一声，打破了沉默。
他看着下方那个站没站相，眼神迷离，仿佛下一秒就要睡过去的林凡，嘴角习惯性地抽搐了两下。
这小子……真是宗门的一朵奇葩！
“肃静！”陈长老的声音蕴含灵力，瞬间压下了所有的窃窃私语。
他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林凡身上，努力摆出威严的表情。
“今日召集诸位，乃是为表彰我宗内门弟子林凡，在不久前结束的云梦古泽秘境之行中，所立下的……汗马功劳！”
“汗马功劳”西个字，陈长老说得有点艰难，仿佛这西个字烫嘴。
下方弟子群中，顿时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抽气声。
不少人脸上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但眼神中的酸意更浓了。
陈长老继续说道：“林凡弟子，在秘境之中，强敌环伺，危机西伏！”
“他临危不惧，镇定自若，于险境之中寻得大机缘！”
这话一出，不少知道“内情”（睡玉床）的弟子，表情变得极其精彩。
镇定自若？
那叫睡得不省人事吧！
“面对黑莲魔宗妖人挑衅，他挺身而出，智勇双全，挫败强敌，扬我青云神威！”
人群中有人忍不住低声嗤笑：“智勇双全？不是说被吵醒了，不高兴随手一巴掌吗？”
“嘘！找死啊你！”
陈长老仿佛没听到，继续拔高音量：“尤其是在秘境即将关闭，出口显现的关键时刻，林凡弟子更是顾全大局，深思熟虑，以一己之力……呃……确保了出口的……稳定！”
说到这里，陈长老自己都编不下去了。
什么叫确保出口稳定？
明明是把唯一的生路堵得严严实实！
要不是这小子运气逆天，或者说实力诡异，恐怕所有人都得被他坑死在里面！
他强行转折：“咳咳！总之！林凡弟子此行，功不可没！为宗门争得了荣誉！经长老会一致决定，特赐予以下奖励！”
随着陈长老话音落下，旁边一位执事端着一个托盘上前。
托盘上，是明晃晃的贡献点令牌，几只晶莹剔透的玉瓶，还有一件流光溢彩的法衣。
“奖励内门贡献点一万点！”
“哗——”人群中一片哗然。
一万贡献点！
许多内门弟子辛辛苦苦做一年的任务，也未必能攒下这么多！
“奖励‘凝气丹’五瓶！”
“嘶！凝气丹！还是五瓶！”
这可是辅助筑基期修炼的上好丹药，价值不菲！
“奖励下品防御法器，‘流云法衣’一件！”
看着那件一看就不是凡品的法衣，不少弟子眼睛都红了。
防御法器！
保命的家伙！
多少人求之不得！
这些奖励，任何一样都足以让内门弟子们眼红，更何况是三样迭加！
而获得这一切的人……
众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林凡身上。
只见他依旧站在那里，眼神迷离，似乎对这些足以让任何人疯狂的奖励毫无反应。
甚至……又打了个哈欠。
这个哈欠，如同滚油中溅入了一滴冷水，瞬间点燃了所有人的嫉妒之火。
凭什么？！
他凭什么？！
陈长老看着林凡那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感觉自己的血压在飙升。
他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林凡，上前领赏！”
林凡如梦初醒般，茫然地眨了眨眼，哦了一声。
他慢吞吞地走上前，接过托盘里的东西。
贡献点令牌随手塞进口袋。
丹药瓶子掂了掂，也塞进口袋。
那件流云法衣，他拿起来抖了抖，感觉料子还挺软和，就是样式有点……骚包。
他拿着法衣，没有立刻表示感谢，反而抬起头，看向高台上的长老们，眼神带着一丝期待，语气诚恳地问道：
“长老，那个……没事了吧？”
“我可以回去睡觉了吗？”
“秘境里没睡好，真的好困啊……”
声音不大，但在寂静的大殿中，却如同惊雷炸响！
全场，死一般的寂静。
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林凡。
这家伙……
他刚才说什么？
他嫌秘境里没睡好？！
他拿到这么多奖励，不感恩戴德，不激动涕零，反而只想着回去睡觉？！
短暂的寂静之后，是此起彼伏、再也压抑不住的粗重喘息声！
无数道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利箭，齐刷刷地射向林凡，仿佛要将他千刀万剐！
嫉妒！
赤裸裸的嫉妒！
愤怒！
难以言喻的愤怒！
还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人比人，气死人！
他们累死累活，九死一生，回来可能连根毛都捞不到。
这家伙倒好，睡了一路，得了天大的好处，现在居然还抱怨没睡好？！
还有天理吗？！
还有王法吗？！
高台上的长老们，也是集体石化。
陈长老的嘴角疯狂抽搐，几乎要压制不住体内的洪荒之力。
王长老脸上的“欣慰”笑容彻底僵住，像是戴上了一张劣质面具。
其他几位长老也是面面相觑，眼神中充满了无奈和……一丝丝的动摇。
难道……这小子走的真是某种他们无法理解的“道”？
“咳……咳咳！”陈长老用力咳嗽几声，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尴尬，“既然……既然林凡弟子身体不适，那就……先行退下吧。”
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句话。
再让这小子待下去，他怕自己会忍不住清理门户！
得到许可，林凡如蒙大赦，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真切的笑容。
“谢长老！”
他抱着那件流云法衣，转身就走，脚步轻快，甚至带起一阵风。
那急切的模样，仿佛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在追赶他。
他只想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他那温暖（？）的洞府，投入他那坚实（？）的木板床的怀抱！
天大地大，睡觉最大！
林凡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大殿门口。
但他留下的“余波”，却久久未能平息。
整个大殿，仿佛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柠檬园，酸气冲天，弥漫在每一个角落。
无数道目光，依旧死死地盯着林凡离开的方向，仿佛要将那道背影烧穿。
“凭什么！凭什么啊！”终于有人忍不住低吼出声，声音中充满了不甘和愤怒。
“他到底做了什么？睡了一觉，就得到这么多奖励？”
“还嫌秘境没睡好？老子在里面连眼睛都不敢闭！”
“一万贡献点！五瓶凝气丹！还有流云法衣！我特么……”
“人比人，气死人！跟这种怪胎生在同一个时代，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别说了，再说我道心要崩了！”
“我感觉……我需要去静心崖待几天……”
“走走走，眼不见为净！再待下去，我怕我会忍不住冲上去揍他一顿！”
弟子们三三两两地散去，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一股子被柠檬汁反复浸泡过的酸涩和憋屈。
高台上，陈长老看着下方群情激奋（酸）的弟子们，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疲惫地挥了挥手。
“都散了吧。”
他看了一眼旁边同样一脸苦涩的王长老，无奈地传音道：“王师弟，你说……我们是不是……捧出来一个麻烦？”
王长老捻着胡须，眼神复杂，半晌才回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或许，这林凡，真是我青云宗未来的……变数？”
只是这个变数，实在太让人……牙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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