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浩的伤，在丹药和自身修为的支撑下，渐渐好转。
肉身的创口可以愈合。
道心的裂痕却难以弥补。
他躺在自己的洞府里，睁着眼，望着头顶的石壁纹路。
脑子里翻来覆去，全是林凡的身影。
为什么？
凭什么？
自己苦修多年，一刻不敢懈怠，换来的却是惨败和旁人的嘲笑。
林凡呢？
那个懒散的家伙，整日不是睡觉就是发呆，凭什么修为突飞猛进？
凭什么随手买块破烂，就是人人梦寐以求的玄武甲残片？
这不合理！
这完全不符合常理！
张浩越想，心头的郁结越重，几乎要喘不过气。
他猛地坐起身，眼神里充满了血丝。
失败的原因…
林凡成功的原因…
一定有什么是他忽略了的！
一定有！
他不能再这样坐以待毙，他必须搞清楚！
从那天起，张浩像变了个人。
他不再闭关苦修，也不再疯狂接取宗门任务。
他像个幽灵，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内门的各个角落。
他的目光，总是不自觉地追随着那个悠闲的身影。
林凡。
他要观察。
他要找到答案。
很快，他就有了“发现”。
那天，他远远看见林凡在洞府外的草坪上睡觉。
阳光正好，微风和煦。
林凡睡得很沉，嘴角甚至带着一丝满足的笑意。
然而，张浩瞳孔骤缩。
他清晰地感应到，周围的天地灵气，正以一种缓慢而持续的速度，主动向林凡汇聚！
它们如同温顺的溪流，融入林凡的身体，滋养着他的经脉。
睡觉…也能修炼？
而且是灵气自投罗网？！
张浩感觉自己的认知受到了剧烈冲击。
这怎么可能？！
自己打坐修炼，费尽心力引导灵气，效率还不如人家睡大觉？
他强忍着掉头就走的冲动，继续观察。
又过了几天。
他看到林凡打着哈欠，睡眼惺忪地从功法阁里走出来。
那副样子，分明是刚睡醒。
可偏偏，张浩从他身上，感受到了一种…圆融自洽的气息？
仿佛某种晦涩的功法，在睡梦中被他理解通透了？
“林师兄，又有收获？”有相熟的弟子上前打招呼。
林凡懒洋洋地摆摆手。
“没啥，就是打了个盹儿，脖子有点僵。”
说完，他还揉了揉脖子，一副没睡舒服的样子。
张浩躲在暗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打盹儿？
打盹儿就能有所领悟？
那他这些年在功法阁熬的心血，算什么？！
还有坊市那次！
五块下品灵石！
玄武甲残片！
那可是钱坤师兄那种炼器天才都梦寐以求的至宝啊！
就这么被林凡当成破烂买回来了！
巧合？运气？
一次是巧合，两次是运气。
那睡觉引动灵气呢？打盹领悟功法呢？
这一切的一切，串联起来，在张浩饱受打击、濒临崩溃的心中，形成了一个极其扭曲、却又似乎能“解释”一切的念头。
他呆呆地站在原地，眼神空洞，喃喃自语。
“难道…”
“难道苦修…是错的？”
“林凡师兄那种…无所事事，顺其自然的状态…”
“那种看起来像是‘摸鱼’的状态…”
“才是…才是真正接近大道的表现？”
一个惊世骇俗的想法，如同闪电般劈开了他混乱的思绪。
“无为…无为而治？”
“顺其自然…天人合一？”
“摸鱼…才是真谛？！”
张浩的身体猛地一震，眼中爆发出一种狂热的光芒。
他觉得自己“悟”了！
他找到了林凡强大的秘密！
不是天赋！不是运气！
而是一种更高深的“道”！
一种自己从未理解过的“修炼”方式！
对！一定是这样！
自己以前太执着于“有为”，太执着于“苦”，反而落了下乘！
林凡师兄，才是真正的大智慧者！
他要学！
他也要走上这条“摸鱼大道”！
想通了（自以为）这一点，张浩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
他要模仿林凡！
他要像林凡师兄一样，“无为”，“摸鱼”！
说干就干。
第二天，内门演武场旁边。
不少弟子正在挥汗如雨地修炼。
张浩来了。
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加入修炼，而是环顾西周，找了一处自认为还算显眼，又能晒到太阳的石台。
他学着记忆中林凡的样子，试图放松身体，往石台上一躺。
然而，想象中的惬意并未到来。
石台冰冷硌人。
周围弟子修炼的呼喝声、灵力碰撞声，声声入耳，让他心烦意乱。
更重要的是，他根本无法像林凡那样真正放松下来。
他脑子里还在想着“摸鱼大道”，想着怎么才能模仿得更像，想着别人会不会注意到自己。
结果就是，他躺在那里，姿势僵硬得像块木头，眼睛紧闭，眉头却微微皱着，浑身都散发着一股“我很努力在睡觉但根本睡不着”的尴尬气息。
“喂，你们看张浩师兄在干嘛？”
“不知道啊…躺在那儿晒太阳？”
“他不是最刻苦的吗？今天怎么转性了？”
“姿势好怪啊…像不像僵尸？”
“噗嗤…”
细碎的议论声和压抑的笑声传来，张浩听得一清二楚，脸颊发烫。
他强撑着没有起来，心里却更加焦躁。
不对！一定是哪里不对！
林凡师兄睡觉时是很放松的！
是我心态还不够“无为”！
第一次尝试，以失败告终。
张浩没有气馁。
他觉得，睡觉不行，可以试试别的。
比如，执行宗门任务时“随缘”。
他接了一个巡视灵田的简单任务。
按照他以前的习惯，必定会将灵田的每个角落都仔仔细细检查一遍，找出所有潜在的问题。
但这次，他决定“随缘”。
他慢悠悠地在田埂上散步，看到几株灵植叶子发黄，也只是瞥了一眼，心想：“随缘吧，说不定它自己会好呢？”
看到一只捣乱的田鼠，他也只是挥挥手，懒得去追，心想：“随缘吧，或许它只是路过呢？”
结果，等他“随缘”地巡视完一圈回去复命时。
负责灵田的执事差点没气晕过去。
“张浩！你眼睛瞎了吗？！那几株赤阳草明显是中了枯萎病，你不及时处理，现在己经蔓延开三株了！”
“还有！你看看这田埂！被钻地鼠挖得到处是洞！差点毁了旁边的聚灵阵！”
“这就是你巡视的结果？！”
执事指着张浩的鼻子怒吼。
张浩被骂得狗血淋头，贡献点被扣了一大半，还被罚去清理妖兽粪便三天。
他拿着扫帚，站在臭气熏天的兽栏里，再次陷入了沉思。
还是不对…
林凡师兄的“随缘”，似乎总能“随”到好结果。
为什么到了我这里，就成了任务失败，还要被罚扫大粪？
难道…“摸鱼”也需要天赋？
张浩的笨拙模仿，很快就在内门传开了。
弟子们私下里议论纷纷，看向张浩的眼神，也从最初的惊讶，变成了同情，最后是毫不掩饰的嘲笑。
“听说了吗？张浩师兄最近魔怔了！”
“是啊，学林凡师兄睡觉，结果躺得跟个尸体一样。”
“做任务也学人家‘随缘’，结果差点把灵田搞废了，被罚去扫了三天粪！”
“哈哈哈，真的假的？太搞笑了！”
“我就说嘛！林凡师兄那是天纵奇才，他的道，岂是凡人能模仿的？”
“就是！人家那是天赋异禀，机缘深厚，睡觉都能涨修为，走路都能捡宝贝！”
“学什么不好，学人家懒惰？张浩师兄真是走火入魔了！”
“唉，以前还觉得张浩师兄虽然刻苦，但总有一天能追上林凡师兄，现在看来…”
“追？别逗了！这差距，怕是几辈子都追不上了！”
“同样是人，怎么差距就这么大呢？”
“林凡师兄…真是越来越看不透了。”
“是啊，以前只是觉得他运气好，现在看来，恐怕真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以后还是离林凡师兄远点吧，太打击人了…”
“离张浩师兄也远点，免得被他传染了傻气！”
张浩的失败模仿，不仅没有让他领悟“摸鱼大道”，反而成了衬托林凡“与众不同”的最佳背景板。
弟子们对林凡的敬畏之心更重了。
那种高山仰止、难以企及的感觉，让他们心头的酸意，也变得更加复杂和浓烈。
羡慕？嫉妒？
或许都有。
但更多的是一种无力感。
仿佛林凡的存在，本身就是对他们这些“凡人”努力的一种嘲讽。
而张浩，这位曾经的卷王，如今却成了众人眼中一个可悲又可笑的模仿者，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他站在兽栏旁，望着夕阳，闻着粪臭，眼神依旧迷茫而执拗。
“一定是我的姿势不对…”
“或者…是‘摸鱼’的时机和地点没选对？”
“林凡师兄的‘道’，果然博大精深…”
他似乎，还没有放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