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王府花厅内，鎏金兽炉飘出的龙涎香混着焦灼气息。苏暄攥着衣袖的手指关节发白，声音带着难掩的急切，“李怀民一家当真无恙？”
夜雨单膝跪地，玄色劲装还沾着赶路的风尘，“禀逍遥王，沧县县令李怀民全家己成功营救，正由暗卫乔装护送进京，预计七日后抵达。”
“好！只要人证到京，荆州贪腐案和人口失踪案便再无遮掩！” 苏暄长舒一口气，眼底燃起希望的光。
窗外春雨淅沥，打在芭蕉叶上的声响，都似化作百姓获救的欢呼。
司空云转动着手中的玉扳指，寒眸闪过冷光，“先寻隐秘庄子安置，告御状之事需从长计议。”
晨光透过云王府花厅的雕花窗棂，在红木餐桌上投下细碎的光斑。青瓷碗里的白粥腾起袅袅热气，赵瑜夹起一箸酱菜正要入口，却见司空云起身走到悬挂于墙的舆图前。玄色锦袍扫过摆满早膳的长案，带得碟盏轻响。
司空云指尖重重划过荆州版图，舆图被压出一道褶皱，“眼下和谈关键期，若此时掀动大案，恐被北荣抓住把柄。” 他转身时，晨曦照亮眉眼间的凝重，“不如由我等请旨微服查访，暗中搜集更多证据。”
坐在末席的李元峰捏着茶盏的手顿了顿，茶汤在白瓷碗里晃出涟漪。
苏暄放下象牙箸，赞同道：“张怀民手中的证据，最多能证明荆州刺史和知府有罪，要牵扯到京城，远远不够。”
她望向窗外摇曳的竹影，声音压低，“一旦告御状，荆州那几位，还有司空宇，定会连夜销毁证据。到时候想连根拔起这群蛀虫，难如登天。”
赵瑜将青瓷碗重重搁在案上，发出闷响，“这帮畜生，在荆州鱼肉百姓，当真以为天高皇帝远？” 他抓起一块千层饼狠狠咬下，腮帮鼓动间，目光却紧盯着舆图上 “荆州” 二字。
司空云踱步回来，接过侍从递来的湿巾擦手，沉声道：“明日早朝后我便去御书房向父皇请旨。此番微服，便由我和阿暄去，其他人先留守京都。”
花厅里一时安静下来，唯有檐角风铃轻响。李元峰默默将凉透的茶一饮而尽，苏暄望着残粥上凝结的油皮出神，而赵瑜仍在撕咬手中的饼，仿佛那是贪官污吏的血肉。晨光依旧明亮，却照不进这满室暗涌的心事。
……
宇王府书房内一片狼藉。青花瓷瓶碎裂在地，残片映着司空宇扭曲的脸。
他狠狠攥着飞鸽传书，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废物！一群饭桶！” 桌案上的奏折、印玺被他扫落，发出刺耳的碰撞声，“传信给荆州那两个蠢货，一个月内若不能平息事端，提头来见！”
暗卫领命退下的脚步声刚消失，门外便传来怯生生的叩门声，“王爷，表小姐和表少爷在花园候着……”
“打发走！” 司空宇斜倚在虎皮椅上，把玩着腰间的羊脂玉佩，嗤笑出声，“吴桐不过是姑姑的死对头，她的庶女也想攀附本王？诗宁表妹才是未来王妃的人选，娶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只会惹姑姑不快！”
烈火上前半步，躬身提醒：“殿下，镇南王对吴氏宠爱有加。若能将吴氏子女收为己用，或可借此拉拢镇南王。”
“荒谬！” 司空宇猛地起身，袍角扫过满地狼藉，“舅舅唯有我这血脉至亲，不助我还能助谁？”
他望着墙上的龙纹挂毯，眼中闪过志得意满的光，镇南王府的支持绝对稳妥，不可能因他妻子的变动而有变化。
窗外惊雷炸响，雨幕中，各方势力的博弈正如这天气般，酝酿着更大的风暴。
烛火在青铜兽形烛台上明明灭灭，将烈火的影子投在青砖地上，他垂眸盯着手中磨损的剑柄，喉结滚动半晌，才终于抬头望向案后闭目养神的司空宇。
烈火声音压得极低，“王爷，现在的世子爷是苏恒，可这些时日观察下来，他与朝中几派往来频繁，言辞间多有疏离，明显不准备继续支持王爷。”
见司空宇缓缓睁开眼，烈火上前半步，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属下斗胆，若能拉拢苏朗公子，扶持他上位......” 话未说完，他便住了口，紧张地观察着司空宇的反应，额头渗出细密汗珠。
屋内陷入死寂，唯有窗外的风声卷着落叶拍打窗棂，过了良久，烈火又试探着补充道：“苏朗公子性情温厚，对王爷向来敬重，若能助他夺了世子之位，往后行事必然顺遂许多......”
鎏金烛台跳动的火光照得司空宇面容阴鸷，他把玩着腰间的螭纹玉佩，冷笑道：“镇南王世子？不过是砧板上的鱼肉。舅舅的身子，撑到我登上皇位足矣。等大局己定，镇南王府……”
话音未落，他猛地攥紧玉佩，指节泛白，“不过是过眼云烟。”
“诗宁郡主必须是本王的正妃。” 他突然起身，袍角扫过满地狼藉的奏折，“赵瑜那匹夫也敢染指？找个机会，让他永远消失在京城的夜色里。”
与此同时，后花园的凉亭中，紫藤花架下飘来阵阵甜腻的点心香气。
苏婷咬着帕子，双颊绯红，“姐姐，如今诗宁那个贱人己许配赵世子，宇王妃的位子……” 她娇嗔地拽住苏婉的衣袖，“你可不能和我抢。”
“放肆！” 苏婉一把甩开她的手，鎏金护甲划过半空，“论长幼尊卑，轮得到你置喙？”
她眯起眼睛，眼神中闪过一丝狠厉，“妹妹若是急着嫁人，蜀王妃的位子，或是魏国公府的纨绔子弟，倒也配得上你。”
苏朗摇晃着折扇大笑，“芙蓉所言极是！葳蕤若能成为蜀王妃，既能为宇表哥除去劲敌，又能拉拢援手。蜀王风姿卓绝，与妹妹堪称天作之合！”
躲在假山后的烈火听着这番痴人说梦的言论，险些笑出声。
他强压下嘴角的嘲讽，整了整衣袍上前，抱拳行礼时眼中闪过一丝不屑，“朗公子，婉小姐，婷小姐，王爷公务缠身，今日不便相陪。眼下天色也不早了，诸位先请回。王爷特备薄礼，还望海涵。”
随着他的手势，侍从们捧着描金匣子上前，匣中传出的清脆声响，恰似对三人荒唐言论的无声嘲笑。
鎏金匣盖开启的瞬间，夜明珠的幽光映亮苏朗贪婪的瞳孔，苏婉指尖轻抚着缠枝莲纹银簪，珐琅彩在月光下流转着冷艳的光泽。唯有苏婷攥着步摇的手微微发抖，珍珠流苏轻颤，似在诉说她强压的野心。
……
日光灼灼，蜀王府后花园中，锦鲤在九曲桥下悠然摆尾，却搅不乱司空蔺慵懒斜倚的姿态。
当侍女将剥好的葡萄送入他口中时，暗卫的密报让他轻蔑一笑，果肉在齿间爆开的酸甜都化作嘲讽，“镇南王府的庶子庶女，也敢觊觎本王的正妃之位？”
他抬手挥散萦绕的蝶群，玉扳指划过半空，“告诉尹川，让他们明白，有些梦，做多了会醒不过来。”
……
转眼间，狩猎会的日子裹挟着春风而至。京都城门洞开，车马如龙。
逍遥王府的朱漆马车上，李欣儿与苏蕴相对而坐，绣帕掩唇低语；而云王府的青缎马车里，苏暄还在熟睡，发间的银铃随着车轮颠簸轻响。
晨光透过鲛绡帐，司空云将沾着清水的帕子覆上苏暄的脸颊，动作轻柔得像是在擦拭一件稀世珍宝。感受到凉意，苏暄睫毛轻颤，朦胧间撞进一双盛满关切的眸子。
“阿暄，可还记得我的叮嘱？” 司空云指尖着她泛红的耳垂，玄色衣袍上的龙纹暗绣随着动作若隐若现。
苏暄立刻来了精神，骨碌爬起时发间的流苏发带扫过他的手背，“当然记得！保证像牛皮糖一样黏着云表哥！” 她举起三根手指，眼神明亮如星，“若有半句虚言，随便云表哥怎么处罚我都绝无怨言！”
马车外，马蹄声与车铃声交织成曲，却盖不住暗处传来的刀剑轻鸣。这场看似平和的狩猎盛会，早己在各方势力的搅动下，化作暗藏杀机的棋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