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王府书房内,残烛摇曳,将司空宇阴鸷的面容映得忽明忽暗。暗卫伏在地上,脊背绷成一张满弓,额头几乎要贴到冰凉的青砖,“属下无能,请王爷责罚!”
“滚下去领三十鞭!” 司空宇一脚踹翻脚边的铜炉,火星西溅,“再办不好,提头来见!”
待暗卫狼狈退下,他抓起案上的狼毫,狠狠折断,“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这时,亲卫烈火疾步而入,玄色劲装还带着夜露的寒气,“禀王爷,齐平侯昨夜去了逍遥王府,等到子时才悻悻而归。”
“蠢货!蠢货!” 司空宇气得将碎笔狠狠砸向屏风,檀木屏风发出闷响,“苏福安岂是能靠拿下的?!” 他在屋内来回踱步,绣着金线蟒纹的衣袍扫过满地狼藉,“再传信齐平侯,明日百花楼一见,就说有他最想听的消息。”
……
晨光初露,云王府花厅飘来阵阵饭香。苏暄头发用白玉簪子简单束在脑后,正将一碟玫瑰糕推到面前,忽见司空云大步而入,玄色官袍上还带着早朝的湿气。
“和谈开始了?” 她递上一盏温茶,氤氲热气模糊了她关切的眉眼。
司空云接过茶盏,指尖在杯壁,“鸿胪寺牵头,司空宇作陪,齐平侯一时半会儿脱不开身。” 他抬眼望向苏暄,目光沉沉如墨,“白天可外出,但日落前必须回府。”
苏暄咬了口糕点,碎屑落在月白色袍角上,“其实不去医馆也无妨,这段时间教出来的大夫,应付寻常病症绰绰有余。”
她忽然想起什么,“让人给欣儿小姐送信,让她暂居慈恩寺,免得被那色鬼盯上。”
“玉祁己安排妥当。” 司空云唇角微扬,伸手拂去她鬓边的碎发,“等北荣使团离京,我们去江南如何?正是鸟语花香的时节,尝尝龙井虾仁,逛逛烟雨楼阁。”
苏暄眼睛顿时亮如星辰,糕点也顾不上吃了,“好!早听说江南的蟹粉汤包、桂花糖藕一绝,这次定要大快朵颐!” 她笑得眉眼弯弯,晨光落在她脸上,让整个花厅都染上了暖意,却不知,京城的暗流仍在翻涌,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
……
鸿胪寺议事厅内,鎏金烛台映得长桌两侧人影森然。北荣使团的狼皮大氅与东旭官员的锦绣官袍针锋相对,空气中仿佛凝结着看不见的硝烟。
“黑水城、北滨城本就是东旭故土,归还乃天经地义!” 司空宇猛地拍案而起,蟒纹玉带撞出清脆声响,震得案上茶盏里的茶汤西溅。
齐平侯 “嚯” 地站起,腰间弯刀出鞘三寸,寒光一闪,“宇王殿下好大的口气!那两座城池纳入北荣版图己逾三十载,岂容你一句空话便巧取豪夺?”
他身后的燕赤鸿倚着靠枕,苍白的脸上浮起冷笑,显然也认同这番说辞。
与此同时,云王府书房中,檀香袅袅。苏暄搁下画好的山水长卷,目光不经意间落在伏案批牍的司空云身上。
夕阳透过雕花窗棂,为他镀上一层柔金,玄色衣袍下的侧影如刀刻般俊逸,执笔的指尖骨节分明,连翻动奏章时带起的衣袂褶皱都透着优雅。
她鬼使神差地抽出一张宣纸,狼毫在砚台中饱蘸浓墨。笔尖落下的瞬间,仿佛有电流顺着手臂窜上心头,笔下的线条竟比往日灵动数倍。远山眉、丹凤眼,还有那总带着淡淡疏离的薄唇,她画得极慢,连司空云耳后那颗红痣都细细描摹。
暮色渐浓,檐角铜铃轻响。司空云搁下朱笔,这才惊觉己过了晚膳时辰。他抬眼望去,只见苏暄歪着头,发丝垂落脸颊,全神贯注地勾勒着画中人物的衣纹,连脖颈发酸都浑然不觉。
他悄然起身,玄色衣摆扫过满地余晖。当看清宣纸上自己的模样时,心跳陡然漏了一拍 —— 画中人眉眼含笑,仿佛被揉碎的晚霞都凝在笔尖。不同于李元峰笔下的英气勃勃,这幅画里藏着他从未见过的温柔。
“怎么样?” 苏暄突然抬头,桃花眼里闪着狡黠的光,“比你那位丹青圣手的李大哥如何?”
她将画轴展开,墨香混着少女身上淡淡的药草味扑面而来,让司空云一时竟忘了言语,只觉喉头发紧,心跳如擂鼓。
书房内,夕阳斜照,将司空云嘴角的笑意染得愈发温柔,“看来这‘妙笔丹青第一人’的头衔,该易主了!”
话音未落,雕花木门 “砰” 地被撞开,赵瑜风风火火闯了进来,玄色劲装还沾着廊下的露珠,“换人?换谁?我刚在回廊就听见你们说换人!是去荆州的差事吗?快把我算上!这京都的日子,我早就待腻了!” 他一双虎目亮晶晶的,腰间的佩剑随着动作叮当作响。
司空云无奈地摇了摇头,折扇轻轻敲在赵瑜肩头,“昨晚就派人出发了,轮不到你凑热闹。”
这时,李元峰缓步而入,天蓝色锦袍衬得他温润如玉。他目光掠过书案上的画像,不由微微一怔,墨玉般的眸子闪过惊艳,“逍遥王这画技,当真令人叹服。玉祁自诩擅长丹青,此刻也唯有甘拜下风了。”
“可不是?” 司空云抬手将画像轻轻托起,眼中满是藏不住的得意,“我初见这幅画时,便觉得这‘第一画师’的名号,非她莫属。”
李元峰颔首,神色感慨,“从前只道逍遥王不喜文墨,如今看来,那些传言当真是荒谬至极。若这等造诣都算不学无术,那天下文人岂不是都成了庸碌之辈?”
苏暄耳尖泛红,慌忙转移话题,指尖无意识地着画轴边缘,“对了,今日和谈进展如何?”
赵瑜一屁股坐在太师椅上,抓起桌上的茶盏一饮而尽,苦着脸道:“整整一上午,都在争黑水城和北滨城的归属权!双方吵得面红耳赤,到最后还是各执一词,毫无进展。照这么下去,这和谈怕是要谈到猴年马月!”
“想靠谈判要回城池,难如登天。” 苏暄倚着窗台,月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她身上,勾勒出清冷的轮廓,“不过来日方长,若是战场上见真章,那就另当别论了。”
司空云微微皱眉,折扇在掌心轻轻叩击,“东旭如今百废待兴,与任何一国开战都是伤筋动骨。当务之急,还是休养生息为上。”
“云表哥所言极是。” 苏暄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眼中闪过狡黠的光芒,“不过北荣那边…… 或许能找到些突破口。”
李元峰若有所思地抚着下巴,目光灼灼,“逍遥王的意思是,要搅入北荣的皇位之争?”
他话音落下,书房内的空气仿佛都凝结了几分,众人的目光纷纷投向苏暄,等待着她接下来的谋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