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见到人,一个声音便先传了过来。声音听起来极为悦耳,仿若在空气中先行探路一般。
片刻之后,一个看起来十一二岁的少年缓缓从马车里走了出来。
只见他身穿着一袭青色的袄子,外搭的是同色披风。身姿轻盈地跳下马车,站定之后,看上去整个人透着一种文静的气质,就像是从古画里走出来的小公子似的。
他的面庞白皙,眉毛恰似远处的黛山,双眸清澈又明亮。谢妍瞧着他,不禁看呆了,她从未见过如此赏心悦目的小少年。
那少年轻轻咳嗽了一声,打破了这有些紧张的氛围,接着迈着小碎步缓缓走过来,到了谢妍面前问道:“你好,我叫年世勋。请问你是不是住在这附近呀?看你腿脚不太方便,要不要我送你回去呢?”
谢妍摇了摇头,表示不需要。年世勋便转过头,对着名叫小鹤的书童说道:“咦,难道她真是个哑巴?”这可把谢妍气坏了,她手指着年世勋就叫道:“你才是哑巴呢,你全家都是哑巴。”
就在这时,齐嬷嬷出门来找谢妍,看到她开口说话,顿时惊住了。
她赶忙跑到他们跟前,朝着年世勋行了个礼说道:“年少爷,您怎么如此早就到了呢?不是说要午后才到的吗?”然后指着刚刚被扶起来的谢妍说:“这是这段时间在咱们庄子里休养的姑娘。年少爷可不要欺负她啊。”
年世勋瞥了齐嬷嬷一眼,说道:“嬷嬷,你这话我可不喜欢听。你什么时候见我欺负过别人了?”
齐嬷嬷笑着回答:“我这不是提前给年少爷您打一声招呼嘛,老爷可喜欢这丫头了,一首很用心地给她医治、调理身体呢。”齐嬷嬷扶着谢妍,几个人一边聊着一边进了门。
到了褚太医住的房间后,只看见褚太医正一手端着茶,一手拿着书在看。
年世勋跪了下来,行了个礼说:“师父,徒儿到了。”褚太医看着他点了点头说:“到了就好,如此就可以尽早安排出发了。对了,你家里的事情都处理妥当了吗?”年世勋回答:“祖母的丧事己经安排完了。”
这个时候,齐嬷嬷抢功般对褚太医说:“老爷,这丫头会说话了。”
褚太医的眼睛一下子睁得老大,惊讶地问道:“真的吗?我当初检查过,她各方面都没什么问题,只是觉得开口说话还需要些时间呢。”齐嬷嬷点头,表示是真的。
年世勋在一旁附和问道:“意思是她以前真的不会说话?”褚太医和齐嬷嬷齐声回答:“是的。”
褚太医看着谢妍轻声问道:“你会说话了,那能不能告诉我,你是哪里人?从哪里来的?又为什么会被乌金带到这儿来呢?”
谢妍犹豫了好一会儿,始终没有开口。她抬眼看向年世勋和齐嬷嬷,指了指门口的方向,意思是让他们出去。
齐嬷嬷很守规矩地准备退出去,年世勋却叫了起来:“有什么大不了的,为什么我们不能听?”褚太医挥了挥手,齐嬷嬷便强行把年世勋拽走了。
人都走后,褚太医看着谢妍说:“现在可以说了吧。”谢妍跪下来,对着褚太医重重地磕了一个头,然后才开口:“感谢先生先前的救命之恩。但是我接下来要说的事情,希望先生千万莫让第二个人知晓。”褚太医点了点头说:“起来吧,你的腿脚还伤着呢。”
谢妍坐下后,思考了好一会儿,组织了一下语言,才开口:“先生可听说过苏州城里的万知府?就是前段时间死了夫人的那位。”褚太医吃惊地看着谢妍说:“你说的是夫人和女儿都坠崖身亡的那位万知府吗?听大牛跟辰阳他们讲起过。”
谢妍点了点头说:“就是那位万知府,实际上事实并非外界传言的那般,知府夫人并不是不顾知府的反对,大雪天去寺庙会情郎,然后坠崖而亡的,也不是她执意带着他们唯一的孩子去的……”
谢妍自动略过了自己穿越的事情,而是以万佳妍的视角,把所知道的一切都和盘托出了。
这下子褚太医愣住了,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谢妍说:“你是说,你就是万佳妍?万知府的女儿?”谢妍点头回答:“是的,我就是万佳妍。”褚太医说:“可是知府的女儿不是和她夫人一起坠崖了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谢妍听到这话,或许是受到原主情绪的影响,眼眶泛红地回答:“当时有一个叫凌佑卿的女孩,和我年纪差不多。隐隐约约听到庙里的师傅说,她是什么将军家的女儿。坠崖之后,她的面部遭到了破坏,前来寻找的人就把她错认成了我。”
“姓凌?在苏州,姓凌的可不多啊。难道是……?”谢妍赶忙追问:“先生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褚太医思考了一会儿说:“如果姓凌,在苏州又被称为将军的,那就只有凌霄了,他是苏州的守备。”说完之后,两个人都不再说话,只是相对无言地沉默着。
过了许久,褚太医才又开口说道:“你现在有家不能回,以后有什么打算呢?”
谢妍急忙跪下,对褚太医说:“从小母亲就教我读书识字,如果先生不嫌弃,我愿意跟着先生学习医术。”
褚太医看着谢妍,没有立刻回答好与不好,心中暗暗思忖。他深知这其中的复杂与危险,可谢妍那可怜的模样又让他有些动摇。
褚太医轻轻叹了口气,说道:“你可知学医并非易事,不仅要熟读医书,还要历经无数次的实践,其间的辛苦可不是常人能忍受的。”
谢妍抬起头,目光坚定地看着褚太医说:“先生,我不怕辛苦。经历过生死,如今能有此机会重新开始,定当全力以赴。而且,若能学得医术,日后或许还能查明当年的真相,为自己和母亲讨回公道。”
褚太医听了她的话,微微点头,说道:“既然你有此决心,那我便收下你这个弟子。不过,在这之前,老夫己经收了年世勋,他是你的师兄。”
谢妍心中大喜,连忙又磕了个头,说道:“多谢先生。”褚太医骂:“还叫先生呢?”朝茶壶方向努了努嘴:“喏,茶壶不是在那里一?点眼色都没有。”
谢妍心领神会,倒了一杯茶,跪着递到褚太医面前高兴的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师父,请喝茶。”
褚太医笑着接过,喝了一口后开口:“你以后就不能再用万佳妍这个名字了,从今日起,你就叫凌佑卿吧,以防后患。若将来遇到凌霄,我自会和他解释。”
谢妍知道,从她踏出这个房间门开始,身份就即将发生转变了。她不再是谢妍,也不再是万佳妍,而是凌霄的女儿,凌佑卿。
谁也不知道,苏州城里,可怜的凌家,还在翻天覆地找自己女儿 。除了这两个人,谁也不知道真的凌佑卿不仅己经身死,还被下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