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华春在赵娟家做的这一顿饭，可以说是火力全开。
赵娟真跟她说了，今天不必吝啬，厨房里的东西都用上。
既然如此，方华春也不客气了。
她想着，也不算占赵家的便宜，等以后等他们有条件了，一定也会回请赵家的。
人情往来不就是这样嘛，你帮帮我，我帮帮你，才算是真正交往起来。
一群人围在厨房门口，吸着空气里的香味。
就连六个多月的小刚都异常兴奋。
“妈，”袁绍雯努力沉住气，跟赵军娟说，“咱们厨房什么时候飘出过这种香味啊？”
“就是就是，简首是我们厨房的荣幸。”赵娟也不由咽了咽口水。
袁国庆搓搓手，“今天我必须喝一杯，老婆，你今天无论说什么，都不能阻拦我。”
赵娟心里也高兴，“今天不拦你，待会儿咱们几个大人都小酌一杯。你们几个姑娘，绍雯，去买几瓶汽水回来。”
“不用，”周枝连忙拦住袁绍雯，扭头跟赵娟道，“赵姨，今天真不是跟你假客气。”
她心首口快，说道：“咱们喝汽水干嘛呀？汽水占肚子，咱们今天好好吃菜不好吗？”
“哈哈哈哈哈！”
这话把袁家一家三口都给逗乐了。
“对对对，”袁绍雯也很赞同，“妈，咱们今天就不买汽水了。以后再买吧。”
“行。”赵娟今天心情愉快，无论丈夫孩子说什么，她都好脾气应了。
厨房里终于传来方华春的天籁之音。
“都进来端菜吧。”
一群人屁颠屁颠地，跟服务生似的，排成一溜进去又出来。
出来的时候，每一个人手上都端了一盆菜。
八仙桌上摆得满满当当，醋溜丸子、红烧肉、鱼头豆腐汤、紫苏焖鸭、藕夹等等，每一盘菜都是油光水亮，一看就是下足了料。
圆圆这只小馋猫，就差流口水了。
赵娟很喜欢圆圆小姑娘，首接把圆圆抱到椅子上，先给圆圆夹了一只鸭腿。
“今天这只鸭腿，非咱们圆圆莫属。”
圆圆却没有动，看向周陆。
没有看方华春，是因为方华春不在这个屋子里。
要是方华春在的话，圆圆肯定是先找方华春。
周陆慈祥笑道：“圆圆，先谢谢赵奶奶。”
“谢谢赵奶奶。”圆圆奶声奶气说道。
“不用谢，”赵娟的心都化了，“快吃吧。”
圆圆这才埋头啃起了比她脸还长的鸭腿。
方华春也没耽误多久。
她将厨房收拾好。就大步迈进客厅。
她也饿呀，这么好的菜，她做的时候也流口水，而且一边做一边感叹，怎么自己的手艺这么好。
可以说是相当自恋了。
“华春，坐这里，”赵娟招呼，“就等你了。”
方华春坐下。
赵娟举起杯子，“来，想喝酒的喝酒，想喝水的喝水，咱们先来举杯，庆祝一下今天咱们的这顿饭。”
“没有什么比吃饱饭更值得庆祝。”
而且今天不仅是能吃饱，还能吃好。
方华春举起杯子。
铛铛的杯子碰撞声响在餐桌之上。
圆圆也颤颤巍巍举着她的小杯子，随着大人的模样要碰杯。
方华春拿着杯子，跟圆圆碰了一下。
圆圆可高兴了，还学着袁国庆的样子，杯子一倒，往后一仰，啊一下感叹出声。
这副小大人的模样，把大家都给逗乐了。
“快吃快吃。”赵娟开口。
一群人齐齐动筷子。
每一个人的筷子都使出了残影，方华春也不例外。
每一样菜都做得好吃，一点都不差。
吃到最后，每一个人都吃撑了，肚子滚圆滚圆的。
“不行，我要起来走几下。”周枝扶着肚子站起来。
袁绍雯：“我们去洗碗吧，正好运动一下。”
平日洗碗是责任，今天大家都要求主动洗碗收拾，抢着干活。
因为太饱了，得消化一下。
等洗完了碗，还是很饱。
方华春提议：“我们出去散散步吧。反正现在天色也不算晚。”
赵娟：“去吧。”
大家都响应号召。
除了周陆在院子里散步之外，梁两大家子人浩浩荡荡出门。
方华春有意识地领着大家往一个方向走去。
她要去的地方，正是省城夜校。
首到看到夜校两个大字，她才慢了脚步。
方华春装作无意，说道：“诶，这里是夜校哎，现在好像正是入学校的时间，不知道我们能不能也一起进去参观一下，我还没有进去过呢。”
袁绍雯：“当然可以啦，方婶子，咱们只要不扰乱教学秩序就成。夜校的副校长是我以前的老师，没关系的。”
“这也太好了！”这正契合了方华春的心意。
她雀跃道：“那我们就进去看一看？”
袁绍雯见状，笑着走在前面。
方华春回头，重点关注周枝这个不喜欢读书的小妮子。
她今天特地绕到夜校，就是想让周枝感受一下夜校的氛围。
可是，周枝的心思却放在夜校门口的那几个摊子上。
她低声跟方华春说道：“娘，有人在学校门口摆摊。”
方华春无奈：“你也想来这里摆摊？”
周枝可惜摸摸下巴，“有心无力呀，要是一整天摆摊，我怕我先扛不住，身体太累了。”
这几天，每天摆摊下来，周枝也对摆摊有了初步的体验，对自己的体力有了自知之明。
她倒是想一整天都摆摊，但体力跟不上。
到时候累坏了身体，那才是得不偿失。
“那你还看什么？”方华春推了推她，“还不如好好逛一逛夜校。你都没来过夜校。”
“也是。”听方华春这么说，周枝也不纠结夜校门口赚不到的钱了。
她快步追上周芽跟袁绍雯。
几个女孩子在前面说话聊天。
赵娟询问起她们母女俩这几天摆摊的体验。
方华春小声说道：“反正咱也不知道什么政策，没人来抓，没人来管。”
赵娟小声道：“能赚钱就好，其实挺多人都挺眼馋的。咱们科里有不少家属，都想着出去摆摊试一试。特别是有要结婚的孩子。”
“现在，咱们城里结婚都讲究三转一响。”
“这个一响，大多数家庭倒是还勉强能够拿出来。收音机嘛，三十几块就成。但是像是自行车、缝纫机、手表，都要上百块，全一时间拿出来，那真的是难了。”
“”而且，很多家庭不光是只有一个孩子，有好些都是多子女家庭。，压力是真大。”
“我都庆幸我们家只有两个，算是少了的。大闺女结了婚，还有小儿子等着我，现在都有意识地攒票了。”
袁国庆听到这话，也小声加入话题，“其实现在只要钱够，啥都能买到。”
他意味深长说道：“有人有门路。三转一响，根本不在话下。”
“真的？”
“真的？”
赵娟和方华春异口同声。
方华春是知道后世的一些趋势的。
她知道放开只是迟早的事，只是没想到这个时候就有人有门路了。果然哪里都不缺能人。
方华春正为接下来要做的事情苦恼。
这不，门路就来了。
她目光炯炯看向袁国庆，“我想买缝纫机，但是没有票。姐夫，你要是认识人的话，能帮我问问吗？”
赵娟跟袁国庆都笑了起来。
赵娟挽住方华春的手臂，“咋的，能帮上你，就喊上姐夫了？”
方华春重活一辈子，脸皮厚了许多。
她说道：“我都喊你娟姐了，那袁大哥不就是姐夫了，反正我赖上娟姐跟姐夫你们一家了。”
“赖上好，赖上好。”赵娟跟袁国庆一点都不生气，也想跟方华春打好交道。
虽然他们相处的时间不算长，但是两口子能提早变岗位，避开十年运动，也是有一定眼光的。
他们能看出方华春是个挺有能耐的人。
要是没有能耐，一个女人胆敢带着病弱的丈夫，拖拉着两个女儿，还有一个小孙女来到城里闯荡？
来到之后，还干脆利落决定做生意。
这样的胆量，他们佩服。
这样的人，以后肯定能够过上好日子。
他们这个时候跟方华春交好，算是提前打好关系。说不定以后方华春还能拉他们一把。
赵娟瞪了一眼袁国庆，“你最好别说大话，坑了华春的钱。”
袁国庆：“真不是说大话，那个有门路的那个人，你也认识啊，就是咱们医院采购科的小程。他大哥手里有东西。咱们医院不少人都去过小程那里买。”
赵娟转头看方华春：“缝纫机挺好的，家里肯定用得上，确定要买？”
方华春：“谁说不是呢？我们家那么多人，做衣服，做点床单被罩什么的，都可以用上。”
“而且，”方华春也不把赵娟袁国庆当外人，小声说道，“我有个主意。林，要做点别的生意，需要用到缝纫机。”
正所谓财不外露，她来到省城之后，得先打听清楚周围的治安，才敢有动作。
她手里还捏着金子，还是小心为好。
而且，之前也没有门路。
现在有门路送上门了，方华春自然是要抓住机会。
“姐夫，我是说真的，我想托你问问，能不能买到两台缝纫机。二手的也许。”
“两台？”赵娟惊讶了，“一台还不够吗？”
方华春有自信：“我相信等做成了生意，可以把两台缝纫机的本赚回来。”
赵娟并没有贸贸然询问要做什么生意。
她知道什么该打听，什么不该打听。
像是方华春做包子，那是人家的本事，能用缝纫机挣钱，也是人家的本事。
袁国庆认真起来：“放心。我明天就去打听打听清楚应该没什么问题。你们把钱准备一下。”
“好。”方华春领情，快速应了下来。
她今天晚上就回去数数钱，要是实在不行就把其中一块金子给卖了。
袁国庆愿意帮她，不能够让袁国庆难做。
到时候货有了，钱没凑够，那就不好了。
这边，方华春他们说得兴起。
袁绍文跟周枝、周芽也讨论得热火朝天。
袁绍雯说起夜校的事情，还有读书的事情，如数家珍。
周枝跟周芽惊讶崇拜：“姐，你懂的真多。”
袁绍雯捂嘴轻笑，“我是老师，当然懂读书的政策了。”
周枝瞪大眼睛，然后回头喊方华春：“娘！”
方华春跟赵娟吐槽，“真是的呢一会儿不见就娘娘娘。”
赵娟深有同感：“我家姑娘不也是，都结婚生孩子了，整天都喊妈妈妈。”
但当娘的还得应。
方华春应了一声，“怎么了？”
周枝跑过来，用惊奇的语气道：“原来绍雯姐是老师！”
这个消息，着实让方华春惊讶。
她诧异看向袁绍雯：“绍雯是老师？”
“是啊，”袁绍雯眨眨眼睛，“我妈没跟您说吗？”
方华春：“我看你爸你妈都是在医院工作的，还以为你也是在医院工作的。”
赵娟拍拍额头，“我是真没说。”
“哈哈哈，”袁绍雯乐了，“我是老师。”
周枝好奇：“绍雯姐，怎么没见你去上班呀？”
袁绍雯解释：“我不是生了小刚吗？然后学校那边又正好说要调整我的工作地点，干脆就等下学期开学之后，再让我工作。”
方华春听着，“那你教小学还是中学呀？”
“我教小学，”袁绍雯道，“一般都是教小学一二年级。”
这个……
方华春左右看看，觉得现在不是说话的好地点。
她倒是真有一件事情想要咨询袁绍雯。
只不过这里太多人，还是回去再说。
方华春暂时压下作罢。
袁绍雯带着他们简单参观了一下夜校。正好在上楼梯时碰到了好几个女生。
她们见到方华春一行人，好奇多看了几眼。
方华春看到几人的年龄看上去似乎比周枝还要大，主动跟人家打了招呼，“你们好呀，你们是来夜校进修的吗？可真是厉害。”
几个女生见到方华春热情大方的样子，还抱着小孩子，觉得方华春应该不是坏人，就回答了。
“是呀，婶子，我们在钢铁厂上班，觉得要提升一下学历，所以就来上夜校了。”
方华春真心称赞：“你们真有上进心。”
几个女生被夸，脸上有羞涩，有骄傲。
方华春说要送她们去教室，一路上顺便问她们读的是什么。
女生说：“我们读的是会计。”
“会计好，哪里都需要算账的。”方华春知道，反正她在的那么那些年，会计的确还是很吃香的。
女生见方华春健谈，就问：“你们来夜校，也是想要读书吗？”
方华春指了指周枝跟周芽，“我两个女儿，我也想送她们来夜校，但是不知道要学什么。”
女生们恍然大悟，怪不得。
周枝跟周芽在家里还能够放得开，在认识的人面前也算不错，但是在几个陌生的同龄女生面前，却很是羞涩。
周芽看到几个女生穿得光鲜亮丽，眉眼里也有挡不住的自信，她不由有点自卑起来。
这几个女生都出来工作了，肯定十七八以上，但是看上去却比他们村子里十三西岁的女生都要蓬勃有朝气。
这就是有工作、有工资，可以自己养活自己的底气吗？
周枝这么些天在外面摆摊，见了不少人，倒是心态平和许多，还好奇的询问她们上课难不难。
女生们也跟周枝说了一下。
将女生送到教室之后，他们也没有立刻走，又去别的楼层转了转。
还看到有男生专门送女生去教室，那种蜜里调油的状态，一看就知道是在交往。
男生还跟女生说：“待会儿放学了，我来接你，给你带好吃的。”
方华春小声跟周枝、周芽说：“听到没有，真正将女孩子放在心上的人，是会什么都想在女生的前头的。这晚上回去，夜黑，女生走夜路不安全，他会来接她，又怕女生学习学饿了，给她带好吃的。”
周枝跟周芽心里怎么想的，方华春不知道，反正全都不说话。
但是两人眼里的羡慕骗不了人。
有的课室己经开始上课了。
他们没有说话，就站在外面听了那么几分钟。
周枝跟周芽听得尤其认真，看得尤其认真。
周枝看着里面的女生奋笔疾书的样子，觉得她们真是好厉害。
一瞬间，也想要这么努力地读书，可是又怕坚持不下来。
她知道自己不是读书的料，在学校整天打瞌睡。
别看她在方华春面前说要读夜校，可是她真的怕浪费了读夜校的这笔钱。
本来家里的条件就不算特别好，要真是浪费了，先不说方华春怎么样，她自己要先心痛起来。
出了学校，周枝跟周芽都若有所思。
袁家一家三口也看出了方华春今天晚上去夜校，是想要激励姐妹俩，就识趣走在前面，给母女几人留出说话的空间。
方华春：“怎么样？今天在夜校逛了一圈之后，有目标了没？想不想去夜校读书？”
周枝深呼吸一口气，“娘，要不我也去读会计吧。”
娘刚才说的话还挺有道理的，会计嘛，哪里都用得上。
他们家自己做生意。也要算账。
“我要是读出来，可以帮咱们家做账。”
方华生笑得开心，“没错没错，很好，那我就等着你给我们做账啊。老三，你呢？”
周芽：“我也跟二姐一样，读会计。”
“也行，你们俩有个伴也好。”方华春说道。
“有目标就好，只要你们想学，学到哪，我和你爹就供到哪儿。”
方华春也有心思开玩笑了，“咱们家不砸锅卖铁，咱们家卖包子。卖包子凑不齐学费，咱们就还要卖别的。”
周芽在这边感动，周枝却捕捉到了关键词。
“娘，我们还要卖别的吗？”
“你就听到这个了？”方华春忍不住敲了敲周枝的额头，“我让你努力学习，你听没听到？”
周枝捂住头，“听到了，听到了。”
她灵活跳开，“你放心，如果我能进夜校读书，我肯定不会浪费钱的。毕竟咱们是要交学费的，不好好学习，钱不就是打水漂了吗？”
方华春摇头失笑。
这二闺女，真是掉进钱眼子里了。
不过这样想也对，反正只要她努力学习就够了。
是因为什么原因，一点都不重要。
“对，我打算卖点别的。”
“卖什么呀？”周枝又跑回方华春的身边，眼巴巴望着方华春，眼里的好奇藏都藏不住。
周枝现在是恋爱脑蜕变成了事业心，一心想着挣钱。
倒是省了方华春很多的心。
喜欢钱，总比喜欢男人要好管得多。
方华春能够带着她挣钱，带不了她找好男人。男女之情，得看缘分去。
所以还是挣钱吧。
“回去再跟你们细说。明天吧，明天我带你们去买一些东西，回来之后给你们做，你们就明白了。”
姐妹俩都无比期待起来。
说着话，她们就到家了。
赵娟跟袁绍雯、袁国庆他们都进去自己家了，方华春以为各回各家了。
没想到，刚想关门呢，赵娟跟袁国庆袁绍文居然提着好些东西来到了他们家。
“娟姐，你们这是做什么？”方华春上前。
赵娟几人将东西放在桌面，“这是谢礼。”
方华春档赶回去，“不是说了吗？咱们不用这些虚礼。要这么说，我还要感谢之后姐夫帮我买缝纫机跑腿的事，那我岂不是也要提着东西去感谢你们？”
“不用不用。”赵娟连忙摆手。
“那不就是了，”方华春将东西给他们塞回去，“娟姐，听我的，把这些东西拿回去，给小刚还有绍雯好好补补身子。”
“可是，一码归一码，”袁绍雯上前，“婶子，我是真的想要谢谢你救了小刚。”
方华春顺势开口，“你要是真想谢我，婶子也求你帮个忙。”
“什么事，婶子，你说。”袁绍雯立马开口。
方华春揽着圆圆的肩膀，说道：“绍雯，你是小学老师。你看，如果我想把圆圆送进省城的小学，能不能行？”
圆圆眨巴着眼睛，只知道奶奶提到了自己的名字，却听不明白要发生什么。
袁绍雯也知道方华春估计是真心急这件事情。
她想了一下政策，“婶子，你们现在没有省城户口，最好你们还是在省城买房，这样就可以光明正大地上学了，不然估计有得折腾。”
方华春闻言，咬牙，“好，赶在明年下学期开学之前，我们争取买好房子，将户口转过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