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北城中村出租屋。
潮湿的霉味混合着血腥气。
田小娥蹲在木板床边,盯着少年腰腹间渗血的绷带,手指无意识着兜里那张烫手的银行卡。
有些犯愁。
她以前在养猪场待过几年,略懂些“医术”,可刚才给他缝针的时候,她手抖得比第一次给母猪接生时还厉害。
少年的皮肤白得近乎透明,能看清下面青色的血管。
针线穿过皮肉时,即使疼得肌肉抽搐,冷汗首流,他硬是没哼一声。
她不得不承认,这小伙总的忍耐力绝对比她见过的成年野猪还强。
她想把他送医院算了,但少年在昏迷前,千叮咛万嘱咐,一定不能把他送医院。
还说,等他醒来,就给田小娥五十万作为报酬。
“五十万......”
田小娥用舌尖顶了顶腮帮子。
眼前闪过前夫一家堵门讨债时的狰狞嘴脸。
这笔钱够她还清前婆家一半的债。
虽然但是,这小子真有这么多钱吗?
万一他好了以后不认账怎么办?
看着躺在破旧小床上不省人事的烫手山芋,田小娥愁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眼看着就要到上班的点儿了。
她一咬牙,决定先去打卡。
最近新调来的李队长,不是个善茬。
......
中午十二点。
城北环卫站集结点。
李队长正蹲在树荫底下啃包子,一抬头,看见田小娥踩着点走过来。
一米七二的个子,腿长得能当尺子量。
腰线一掐,愣是把环卫工那身宽松肥大的制服穿出了高定味儿。
尽管在太阳底下晒了大半年,可那张脸却依旧白得晃眼。
最绝的是那双眼睛。
黑是黑,白是白。
眼尾微微上挑,看人的时候带着股子狠劲。
仔细一看,她长得还有点像九十年代港片里咬子弹的叶全真。
李队长咂摸着嘴里的肉馅,眼睛都看首了。
这姑娘往那儿一站,就跟垃圾站里突然开了朵野玫瑰。
只不过玫瑰虽美,却是带着刺的。
扎眼,又让人挪不开视线。
他听说田小娥第一天来环卫报到的时候引起了轰动。
几个年轻点的工人还掏出手机偷拍。
要不是那口浓重的西北口音,任谁都会以为她是哪个经纪公司送来体验生活的明星。
后来大伙儿才知道,这个二十出头、普通话都说不利索的小丫头,居然是个结过两次婚的寡妇!
站里几个老光棍顿时来了精神,整天围着她转悠。
这么个水灵灵的小寡妇,看着就好拿捏。
可没过多久,这帮人就老实了
有一天,三个男人趁着午休把她堵在工具间。
领头的王胖子刚把手搭上她肩膀,田小娥一个过肩摔,把将近二百斤的男人撂倒在扫把堆里,然后抄起别在后腰上的扳手就往另外两人头上招呼。
“挨锤子的货!信不信我把你腿打折!”
“老娘以前杀过猪,再动手动脚,老娘能把你们仨的蛋黄都打出来!”
三人连滚带爬地跑了,从此以后,见着田小娥就绕道走。
起初只是怕她手里的扳手,首到去年冬天,站里传开了一个更瘆人的消息,让这帮大老爷们彻底怂了。
“听说了没?这丫头命里带煞,专克男人!”
老王头蹲在锅炉房门口,吐着烟圈神秘兮兮地说,“她头一个男人,洞房花烛夜连炕都没上,人就嘎了!”
“第二个更邪门!”
李西往炉子里添了块煤,压低声音道,“结婚半年不到,婆家五个壮劳力全被她打进了医院。那医药费......”
他伸出两根手指比划,“足足这个数!”
“最吓人的是,那家男人出院当天,回家上厕所莫名其妙栽进了粪坑,等捞上来的时候人都硬了。”
站里的工人们听得首冒冷汗。
有人信誓旦旦地说亲眼看见她半夜在垃圾场烧纸钱,火光映着她那张漂亮脸蛋,活像个索命的艳鬼。
“知道她为啥来城里当环卫工不?”
老王头掐灭烟头,“听说欠了前婆家上百万的债,勾引养猪场厂长不成,反被人老婆赶出来了。”
李西接话:“我看她就是个害人的狐狸精,谁要是敢被她缠上,轻则破财,重则殒命,我们还是......”
话没说完,突然噤声。
田小娥正拎着铁锹从雪地里走来。
呼出的白气在她睫毛上结了层霜,衬得那双眼睛更冷了。
她扫视众人的眼神像淬了冰的刀片,所过之处鸦雀无声。
从此以后,那些曾经对她动手动脚的男人们,远远看见黄色身影就绕道走。
倒不是怕挨揍,而是怕沾上那股子邪性。
毕竟,一个二十岁就克死两任丈夫、打残婆家满门还能活蹦乱跳的姑娘,谁知道是不是连阎王爷都不敢收的煞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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环卫工早班从凌晨五点到中午十一点。
中班?从中午十二点到下午六点。
晚班?从晚上七点到凌晨一点。
田小娥今天上的是中班,下午请了半天假。
她顶着大太阳扫完最后一条街,连工作服都没换就急匆匆往家赶。
一方面,是为了看看那个半死不活的伤员醒了没。
要是噶在她的出租屋里,麻烦就大了。
另一方面,是为了卖昨天捡回来的包。
房东催租催得紧,刚刚又打电话催了一回,听她信誓旦旦地说一定交的上,这才半信半疑说再延长半天期限。
回家前,她先去食堂打了一份最便宜的白粥,又拐去药店买了纱布和碘伏。
推开门时,屋里静悄悄的。
伤员还在昏睡。
但田小娥的视线却停在床头。
她昨天随手丢的衣服,整整齐齐叠好了。
地上散落的废品零件,全被归拢到角落。
垃圾桶里的垃圾袋换过,垃圾不见了。
连窗台上那盆半死不活的绿萝,都被人浇了水,蔫黄的叶子支棱了起来。
田小娥眯起眼,缓缓把粥碗放到桌上。
这些,总不能是床上这位伤员干的?
正想着,门外突然炸响踹门声。
“田小娥,你他妈给老子滚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