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卡车扬起的尘土还未完全落下,二十分钟的路程转瞬即逝。
丰盛大酒店那标志性的金色招牌,在阳光下显得格外耀眼。
只是,酒店正门入口处,不像往常那般清净。
影影绰绰聚集了不少人,喧闹声隔着车窗隐约传来。
叶凡目光扫过那拥挤的人群,眉头不易察觉地蹙了一下。
他没有丝毫停留,方向盘一打,熟练地将车开向酒店后院的卸货区。
后院倒是安静许多。
几个穿着白色厨师服的工作人员快步走了出来。
他们看到熟悉的皮卡车,立刻上前,七手八脚地掀开后斗的篷布,开始往下搬运那些沉甸甸的麻袋。
麻袋与车斗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
叶凡跳下车,目光落在一个看起来有些面熟的中年男人身上。
他记得是后厨负责收货的刘哥。
叶凡几步走上前。
“刘哥,门口那是怎么回事啊?闹哄哄的。”
刘哥左右看了一眼,确认旁边没人,才把叶凡拉到稍微偏僻的角落。
“嘘!小点声。”
刘哥压低了声音,脸上带着几分无奈。
“别提了,昨天有个老爷子在咱们这儿吃晚饭,回去就晕倒了。”
“家里人找上门来了,硬说是吃了咱们的东西食物中毒,正在前厅闹呢!”
叶凡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些。
酒店的卫生标准和食材把控,他多少是了解一些的,田柔的管理风格向来严谨。
“咱们酒店的管理不是一首很严格吗?怎么会出这种事?”
刘哥叹了口气,拍了拍叶凡的胳膊。
“老弟啊,你还是太年轻,不懂这行里的弯弯绕绕。”
“你想想,自从用了你送来的那些菜,咱们酒店生意好了多少?挡了谁的道,还不清楚吗?”
“我看这事儿啊,八成是同行眼红,故意找茬使绊子呢!”
叶凡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刘哥的话不无道理,商业竞争的手段,有时候确实防不胜防。
他没再多问,跟几个还在忙着卸车的师傅打了声招呼。
“刘哥,谢了,我去前面看看。”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便朝着前厅的方向快步走去。
越往前走,那嘈杂的争吵声就越清晰。
隐约还夹杂着女人的哭喊和男人的怒吼。
刚刚走到前厅的入口处,一阵尖利的女声就猛地刺入耳膜。
“我不管!我爸昨天就是在你们这儿吃的饭!回去就变成这样了!”
“赶紧把你们管事的叫出来!你们这酒店就是黑店!必须给我们一个说法!”
紧接着,还未等叶凡完全踏入前厅,田柔那熟悉的声音就穿透了嘈杂,清晰地传了过来。
“这位大姐,您先别激动。”
“有什么事情,我们可以坐下来好好谈。”
“只要您能拿出确实的证据,证明老爷子是因为食用了我们酒店的饭菜才导致现在这个样子,我们丰盛大酒店绝对会承担全部责任,绝不推诿!”
声音冷静,带着一股安抚人心的力量,却又不失原则。
叶凡心中微定,脚下步伐加快,几步便穿过旋转门,来到了酒店大堂的入口处。
眼前的景象让他眉头再次锁紧。
只见大堂中央,被一群看热闹的人围得水泄不通。
田柔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职业套装,衬得她身姿挺拔,气质干练。
她就站在人群的中心,面对着汹涌的指责,脸上却不见丝毫慌乱,反而透着一股沉稳与淡定。
这份气度,在嘈杂混乱的环境里显得格外突出。
而在她的正对面,站着一个中年妇女。
那妇人身材微微有些发福,穿着打扮倒是普通,但此刻一张脸涨得通红,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满是难以遏制的怒气。
她伸手指着田柔,唾沫星子几乎要溅到田柔脸上。
“你就是这家酒店的总经理是吧?”
“听你刚才那话的意思,是怀疑我们故意跑来讹诈你们酒店了?”
“我明明白白告诉你!我爸昨天晚上除了在你们这里吃了顿饭,回家后连口水都没多喝!你说不是你们的责任,还能是谁的责任?”
妇人的声音尖锐,带着哭腔,引得周围围观的人群一阵骚动,议论声更大了些。
就在这时,人群被粗暴地挤开。
一个身材高大,胳膊上纹着刺青的壮汉,一脸凶相地挤了进来。
他径首走到那中年妇女身边,显然是她喊来的帮手。
壮汉瓮声瓮气地开口,语气充满了不耐烦。
“姐!跟她废什么话!”
“我刚从医院回来,检查报告都拿到了!清清楚楚写着,咱爸就是食物中毒!”
“咱们现在就去法院告他们!这种黑心酒店,必须让他们关门大吉,看他们以后还怎么害人!”
壮汉一边怒吼着,一边从口袋里掏出几张打印的纸,像是挥舞着令旗一般,在空中用力地晃动着。
那几张纸上,似乎印着一些表格和文字,大概就是他口中的所谓“检验证明”。
围观的人群看到这“铁证如山”的报告,原本的议论瞬间变成了窃窃私语的指责。
一道道不信任的目光,如同细小的针,刺向了站在中央的田柔。
“看吧,我就说有问题……”
“这么大酒店,怎么能出这种事……”
“人心不古啊……”
各种声音汇聚在一起,形成一股无形的压力。
饶是镇定如田柔,此刻脸色也微微白了些许,好看的眉头轻轻蹙起。
那中年妇女见状,气焰更盛,往前逼近一步,眼神冰冷地盯着田柔。
“怎么样?现在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是等着我们报警,让警察来处理?还是咱们私下里解决,给个痛快话!”
田柔深吸了一口气,目光快速扫过那几张被壮汉挥舞的纸,随即又落回妇人脸上。
她沉默了几秒,似乎在权衡着什么。
然后,她开口了,声音依旧保持着冷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无论你们打算怎么解决,报警也好,私了也罢。”
“我想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先救治安顿好老爷子。”
说完,她微微侧身,目光越过妇人和壮汉,投向了他们身后不远处地面上的一个简易担架。
担架上,躺着一位身形瘦削的老者。
老人双目紧闭,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干裂,几乎看不到一丝血色。
他的呼吸微弱得仿佛随时都会停止,胸口只有极其轻微的起伏,整个人气若游丝,情况看起来确实相当危急。
听到田柔的话,那中年妇女却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立刻尖声反驳,脸上带着浓浓的讥讽与不信任。
“哼!你少给我来这套!”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鬼主意!”
“你想把我爸治好了,然后这件事就想轻轻松松一笔勾销,不了了之了?门儿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