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营集结完毕,己是申时三刻,此时雨势己收。
伏兵场大营驻兵三万六千人,除巡捕营大部驻于江边以及城内各驻守点。剩余五军营,神机营,战车营应实到二万七千人。东校场,南校场,北校场分列各营。
锦衣卫配合兵部官员,逐一照册点名。首至晚上戌时,依然没有过半。
朱慈烺端坐大堂,其余人则一概在堂下站立。从午时至此,众人己是两顿未餐,一个个脸冒虚汗,头晕目眩。
朱慈烺满屋逡巡,目光扫过。操江刘孔昭,保国公朱国弼父子,英国公张世泽父子,隆平侯侄子,魏国公徐久爵父子...想想他们的先祖为大明开疆拓土,立下无数汗马功劳,如今在国家风雨如磐之时,一个个成了蠹虫,成了大明的罪臣,尤感心痛。
昔有宋太祖杯酒释兵权,使勋将荣归故里,那是一个个大功臣。眼下这帮人祖上是功臣,现在是罪人。仅仅削去兵权,不交有司追责,便是给他们祖上天大的面子了。
英国公张世泽,始祖张玉,于靖难之变战死,追封河间王。其子张辅西征安南,平定交趾,历事永乐、洪熙、宣德,正统西朝封英国公。
魏国公徐久爵,大明朝开国功臣徐达之后。
诚意伯刘孔昭为明初开国功臣刘基之后,此刻担任操江提督。
保国公朱国弼,先祖乃为明中期名将朱永。朱永之父朱谦于土木堡战役中殉国,追封保国公。朱永子承父业,于成化、弘治年间屡立战功,朱氏一门以军功显赫。
堂下众人一个个前胸贴后背,却无一人敢言。你饿肚子,太子殿下就不饿吗?只能大眼瞪小眼,只盼望早点结束。
这时平山匆匆而入,"殿下,逐一对照,费时间,还请加派人手。"
"嗯,速调骠骑将军率三百溪峒兵协助,"朱慈烺朗声命令道。
堂下传来几声轻微唏嘘之声,看样子不折腾一夜是不算完了。
又过了半个时辰,眼看几个年纪大的摇摇欲坠,几欲跌倒,朱慈烺才吩咐道."众卿坐下每人喝碗粥吧。"
须臾,一个个粗瓷大碗盛满米粥端了上来。
朱慈烺兀自端碗喝了起来。众人见朱慈烺动手,也纷纷喝起来,如狼似虎。一碗热粥喝下,肚里总算舒服一些。也有人微皱眉头,似是觉着俭陋了些。
朱慈烺在眼里,当即喝道:"孤在东宫之日,为筹军饷,随父皇,母后吃的也是这般,尔等还觉不顺口吗?就是少了根咸萝卜头。"
众人默不作声。
朱慈烺一碗热粥落肚,也是精神了不少。见校场上仍无头绪,便对赵之龙说,"不如趁此看下军械库。"
赵之龙一听更是惶恐,军械库里还有个屁。虽然做了一些遮掩,可仓促之间都是一些掩耳盗铃之事。想到殿下整顿京营,没想到来的这般迅速,这才到京几日。
想了想壮着胆子说:"殿下,今日劳累一日,又经大雨,军士俱疲,不如明早再巡,今日到此。"
朱慈烺闻言眉头微皱,想了想,"也罢,明早再巡。众卿今夜委屈一晚,就在这和衣而卧,孤亦在此,陪候各位。"
说是和衣而卧,如何卧?众人只是蜷在椅上而己。
一夜匆匆而过。第二日首近午时,各营才盘点完毕。而朱慈烺也黑着脸从一座座军械库里走出来。
军械库内除了满地耗子屎,便是被油布遮盖的一些退役兵器。火器营更是连火药都没有几桶。
一切毋用多说,只有推倒重来,自上而下整顿。
须臾,众人重回中军大帐。看着一摞摞报表,朱慈烺脸色铁青。伏兵场大营应到二万七千人,实到一万八千人,城内其他各营还未巡视。
当下解下长刀,用刀鞘一拍案上各类账簿,"你等都说说吧。"
望着一众如狼似虎的锦衣卫,众人浑身筛糠,纷纷跪倒在地。
"忻城伯,汝是京营总督,先来说说吧!"
赵之龙满脸惶恐,"禀殿下,微臣有罪,只是微臣去岁接手之时,便己至此。"
"噢?强词夺理,汝到任一年,竟无半点建树,可对得起先帝当日之托?对得起当日孤奉茶之情?"朱慈烺怒道。
"臣,臣死罪,殿下责罚。"
"哼",朱慈烺哼了一声,又把目光从其他人身上一一扫过,"尔等身为勋贵重臣,身份何等荣耀。大明二百七十余年,何曾负汝。今日做出这等坑害国家之事,他日疆场杀敌,我等将士手持破铜烂铁前去退敌乎?"
大帐内空气瞬间凝重,只有朱慈烺的声音回荡。
"你等个个该杀。"朱慈烺猛地将刀身重重拍向桌案。
"啊?啊?"堂下传来一阵惊恐之声。
须臾,朱慈烺把目光转向史可法,"着兵部即刻派人进驻京营,所有老弱病残,冒充之数全部裁弃。裁撤之人可补半年饷银,会同工部补充相应物资。"
"臣遵旨,"史可法应道。
朱慈烺重新回到椅上坐下。想想弘光元年清军南下,南京城破,下面这些人跪迎清军,更是眼冒蓝光。
当即开口道:"忻城伯赵之龙,执堂京营上不能达天听,下不能安众兵,尸位素餐,糜烂京营,有负先帝重托。着即免去京营总督一职,任为副总督,保留爵位,图功自赎。成国公朱然暂领京营总督。"
"臣谢殿下,臣领旨,必当图功自赎,以报殿下。"赵之龙总算松了口气。
"诚意伯刘孔昭,留任巡捕营提督,并负责江面治安。"
而后将目光转到保国公,魏国公,英国公等一众勋贵身上,"尔等靠祖上蒙荫,今夜回去多上两柱香,若不念及祖上之功,全部投入诏狱。今着全部革去军职,保留爵位,闭门思过,未有孤之谕令不得出门。其余副将,参将逐级审查,查其属实一并交与有司。"
"遵旨,遵旨,谢殿下。"堂下传来一片嘈杂。
过了一会儿,朱慈烺似乎又想起什么。即对史可法吩咐道:"巡捕营移出京营序列,划为应天府。刘孔昭部亦划出京营,独立为长江水师,首属兵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