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昼》剧本围读会当天，周思婉比约定时间提前了半小时到达围读会地点大厦。电梯里，她对着镜面整理了一下衬衫领口，深吸一口气。这是她第一次接触反腐题材，季艺琳这个省纪委调查员的角色与她以往饰演的角色截然不同。
“18楼到了。”电子女声提醒道。
会议室门口贴着《黑昼围读会》的烫金标识，推门进去时，周思婉发现己经有几个人在了。导演陆惊蛰正在和总编剧孟昭然低声交谈，看到她进来，立刻热情地迎上来。
“思婉来了！正好，我给你介绍一下。”陆惊蛰指着坐在角落翻阅剧本的中年男子，“那是时常新老师。”
时常新抬头，和善地点头致意。周思婉连忙鞠躬：“时老师好。”
还有一个女生是时羊羊，周思婉和她合作过《九霄狐说》，没想到这次又要合作了。
旁边的年轻演员是周亦航，和她一个小区的，苏婉清上次给他们介绍过。
周思婉朝着周亦航和时羊羊都点了点头打招呼。
“这位是程俊涛。”陆惊蛰继续介绍。另一位中年男子站起来，一脸慈祥地看着她说：“你好。”
周思婉正要回应，会议室的门再次打开。林景深走进来，手里拿着翻得有些旧的剧本，后面跟着他的助理。
“抱歉，我迟到了吗？”他环视一圈，目光在周思婉身上停留了一瞬。
陆惊蛰看了看表：“没有，是我们来得太早。既然人都到齐了，我们就开始吧。”
众人围着长桌落座。周思婉的座位恰好对着林景深，她一抬头就能看到他低垂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他翻剧本的手指修长，指节分明，偶尔会在某处停下来做笔记。
“首先感谢各位加入《黑昼》这个项目。”陆惊蛰的开场白简洁有力，“这是部冲奖作品，我们需要每位演员都拿出最佳状态。今天围读主要是梳理角色关系，讨论表演方向。”
孟昭然接过话头：“我先简单说明一下故事核心。表面上看是连环谋杀案，实际上探讨的是程序正义与实质正义的冲突。周沉和季艺琳代表两种不同的正义观，但他们必须合作才能揭开真相。”
林景深突然抬头：“周沉这个角色很有意思。他表面强硬，实际上内心充满自我怀疑——他父亲是当年海山港爆炸案的涉事官员之一，这让他对腐败既痛恨又恐惧。”
周思婉注意到他说这段话时，右手无意识地着左手腕上的手表，像是在安抚某种不安。
“季艺琳呢？”陆惊蛰看向她，“思婉有什么想法？”
周思婉合上剧本：“我认为季艺琳是用温柔包裹锋芒的人。她不像周沉那样外露，但内在的坚持更甚。她相信制度的力量，但也明白制度的局限。”
林景深挑眉：“有趣的观点。不过剧本第8场，季艺琳私下威胁证人的那场戏，我觉得展现了她与周沉相似的一面——为了正义可以不择手段。”
“那不是不择手段。”周思婉不自觉地坐首了身体，“那是她在利用系统内的灰色地带。季艺琳永远不会越过那条线，她只是比一般人更了解规则的弹性空间。”
会议室突然安静下来。周思婉意识到自己语气有些激动，脸颊微微发热。
“我喜欢这个解读。”孟昭然打破沉默，“季艺琳确实应该是游走在规则边缘却不越界的人，这样后期她与黑昼组织的对峙才更有张力。”
林景深若有所思地点头，在剧本上写了什么。周思婉偷偷松了口气。
“好了，我们来读第一集的重点场景。”陆惊蛰拍拍手，“从周沉与季艺琳在案发现场初次见面开始。”
林景深调整了一下坐姿，声音忽然变得低沉冷硬：“省纪委的人？这里不需要外行指导工作。”
周思婉立刻进入状态，语气平静却不失锋芒：“周队长，我不是来指导的。只是死者林耀东正在我们调查名单上，他的死可能与我们追查的腐败案有关。”
“所以呢？”林景深冷笑一声，眼神锐利，“现在他成了一具摆成忏悔姿势的尸体，你们的调查真是及时。”
“至少我们的调查让他死后还能说话。”周思婉微微抬起下巴，“法医初步判断死亡时间是昨晚10点到12点，周队长那时候在哪？”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锋，会议室里的温度仿佛骤降。时羊羊小声对周亦航嘀咕：“天，他们简首像真的在办案。”
陆惊蛰满意地点头：“很好，就是这种张力。周沉一开始对季艺琳充满敌意，因为他厌恶任何可能干扰案件调查的因素。”
“而季艺琳怀疑周沉可能与案件有关。”周思婉补充道，“她注意到他对忏悔姿势的过度反应。”
围读进行到中午，大家简单用餐后继续。下午的重点是反派蔺沧与警局内鬼高岩辉的戏份。
蒋立饰演的蔺沧是本地首富，表面慈善家实则心狠手辣。
周思婉没想到这次竟然有这么多熟人合作，她和蒋立寒暄了几句之后，围读又开始了。
“高警官，我听说你女儿需要骨髓移植？”蒋立的声音忽然变得圆滑油腻，脸上挂着伪善的笑容，“真巧，我的医疗基金会刚成立了一个儿童救助项目。”
程俊涛饰演的高岩辉身体明显僵硬了：“蔺总的好意我心领了，但公事公办。关于昨晚港口那批货……”
“公事当然要公办。”蒋立轻轻转动手上的戒指，“不过私人交情也是要讲的。你太太在实验小学教书对吧？我刚好是校董会成员。”
这段表演让在场所有人都感到一阵寒意。周思婉不禁鼓掌：“蒋老师的蔺沧太有压迫感了，那种笑里藏刀的感觉……”
“谢谢。”蒋立谦虚地笑笑，“其实这个角色最可怕的地方在于，他真觉得自己在做正确的事。他资助学校、医院，同时也在贩卖人命。”
“就像黑昼组织。”林景深突然说，“他们都自认为是正义的化身。周沉后期会陷入这种挣扎——他与黑昼的手段只有一线之隔。”
周思婉若有所思：“所以季艺琳代表的是周沉可能成为的样子，如果他选择完全相信制度的话？”
林景深看向她，眼神深邃：“也可以说，周沉代表季艺琳内心不敢承认的那部分自我——她是否也曾想过用更首接的方式惩治腐败？”
两人的对话渐渐变成只有彼此能懂的密码。陆惊蛰和孟昭然交换了一个满意的眼神。
围读接近尾声时，陆惊蛰总结道：“今天的讨论很有成效。明天我们开始分场，希望大家继续保持这种状态。”
散会后，周思婉收拾剧本时，发现林景深站在门口似乎在等人。她走过去时，他自然地跟上她的步伐。
“你对季艺琳的理解很独特。”林景深说，“特别是关于温柔包裹锋芒那部分。”
周思婉微笑：“你也是。周沉用愤怒掩饰脆弱的解读让角色立体了很多。”
“要一起喝杯咖啡吗？”林景深突然问，“附近有家不错的店。我们可以继续讨论角色。”
周思婉犹豫了一秒，点头：“好啊，正好我有些问题想请教。”
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他们都没注意到，身后蒋立正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们的背影，对陆惊蛰说：“看来主演们的化学反应不用愁了。”
陆惊蛰笑着摇头：“这才刚开始。《黑昼》要挖掘的是人性最黑暗的部分，他们还没真正接触到那些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