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祠堂的紫檀匣在我掌心碎裂的瞬间，一股淡淡的熏香气息扑鼻而来，那是永宁宫里特有的香味。
我低头看去，只见那件尚未绣完的婴孩肚兜静静地躺在一滩血泊之中，原本洁白的布料此刻己被鲜血染得猩红。而那肚兜所用的西戎血蚕丝，仿佛被这鲜血唤醒了一般，遇血即活，突然暴长三尺，如灵蛇般迅速缠绕上我的右臂，将其紧紧裹住，形成了一个厚厚的茧状。
我惊愕地想要挣脱，但那血蚕丝却越缠越紧，丝毫没有松动的迹象。更让我惊恐的是，丝线的末端竟然像有生命一样，刺破我的皮肤，硬生生地钻入了我的腕间。
一阵刺痛袭来，我倒吸一口凉气，眼睁睁地看着那丝线在我的腕间勾勒出一幅图案——与青铜令上的纹路一模一样！然而，与青铜令不同的是，这次的纹路中心，竟然镶嵌着半枚狼头印。
"果然如此。"
二哥的声音从梁上传来。他倒悬的身影像只蝙蝠，判官笔尖正滴落墨汁，在地上汇成西戎文字："可汗之女，当归。"
屋外突然传来熟悉的鹰啸。大哥的金雕撞破窗棂，爪间抓着的竟是父亲那柄断剑。当剑刃割破血蚕茧时，丝线里渗出幽蓝汁液，在青砖地上绘出幅边境舆图——苍梧关外的流沙谷底，标着枚带血的银针。
"母亲留给你的路。"二哥翻身落地，笔锋突然转向我眉心，"但走之前，该看看这个。"
他掀开祠堂供桌的锦缎，露出下面凿刻的密文。那是用父亲龙泉剑划出的痕迹，记载着二十年前的雪夜：
【承明元年腊月，抱西窗女换玥儿归，血蚕丝缠足三匝，此女啼声如蚕鸣】
我触碰文字的刹那，整张供桌突然塌陷。地洞里升起的冰棺中，躺着个穿胡服的少女，她掌心握着把金锁——正是我周岁时抓周抓住的物件，锁芯处刻着西戎语"明月奴"。
"顾夫人当年从西戎带回的，从来不是战利品。"神药谷主的声音从冰棺后传来，他手中药杵敲击棺盖，震落层层霜花，"而是本该成为祭品的西戎小公主。"
冰棺折射的光影里，突然浮现母亲的身影。她年轻得惊人，正用银针刺破婴儿脚心，将血滴入青瓷盏。而递给她银针的人——赫然是戴着太后面具的顾清霜！
"时间不多了。"大哥突然破门而入，朱砂笔在冰棺上画出血符，"朔月之夜，血蚕丝会吃掉你的记忆。"
他扯开衣襟，露出心口处的凤凰纹。那不是刺青，而是无数细小的血蚕在皮下蠕动组成的图案。当笔尖刺入时，血蚕纷纷钻出，在空中组成西戎王庭的立体地图——核心处正是流沙谷底的银针标记。
"母亲用自己换了三个时辰。"二哥将判官笔塞进我手中，"现在轮到你了，明月奴。"
屋外传来战马嘶鸣。我冲出祠堂时，看见父亲骑着西戎可汗的坐骑，马鞍上拴着七个青铜匣——每个匣子都在渗血，汇入泥土后长出的，竟是苏家特有的青龙蛊藤！
"接住！"
父亲抛来把缠着雪青丝绦的弯刀。当我握住刀柄的刹那，血蚕丝突然全部绷首，在晨曦中映出母亲留在世间的最后真言：
那所谓的西戎血统，不过是她种下的——
第49只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