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砖上的血线突然活了。
傅沛霖拎着珞桑的后衣领往房梁上跃时,看到血池表面翻涌的蓖麻油正像百足蜈蚣般节节攀高。那些混着翡翠碎屑的毒血在半空凝成蛇形,鳞片开合间竟显露出纳西族十二兽首纹。
"踩着我的刀鞘!"他反手将绣春刀钉进石壁,刀刃割开藤蔓似的血线时迸出铁器相撞的脆响,"这血会吃兵器!"
珞桑的机械臂突然卡住他腰间的玉带钩。齿轮咬合声里弹出三根钢爪,带着两人倒吊着滑向祭坛西侧。她人造的琥珀色瞳孔里映着地面扭曲的血痕:"坎位第三块青砖!那是太阳历冬至点!"
话音未落,鸿胪寺卿突然撕开自己的官袍。腐烂的胸膛上镶嵌着三百枚翡翠珠子,正随着血池起伏的节奏明灭。他十指插进肋骨折断,喷出的血雾里浮着细小的冰碴:"指挥使大人...不想见见...您的生辰八字吗..."
血池里猛然竖起十丈高的冰墙,密密麻麻的纳西族文字在冰面上游动。傅沛霖的刀尖刚触到冰层,墙内忽然伸出十八只青灰色手臂,每根指骨上都套着巫蛊教特有的翡翠指环。
"这是冷宫溺毙的浣衣局宫女!"珞桑用钢爪勾住冰墙上凸起的翡翠片,"她们腕骨上的勒痕...是去年腊月大理寺结案的蛛丝索!"
冰墙突然爆裂成万千碎片。傅沛霖横刀格挡时,看到每块碎冰里都冻着截人舌,舌尖上用蓖麻油写着"天策"二字。珞桑的机械臂被三块碎冰击中,齿轮间突然漫出泛着蓝光的血珠。
"别看那些字!"傅沛霖扯下半幅衣袖罩住她眼睛,"这是巫蛊教的噬魂经,看久了你的机括心脏会..."
绣春刀突然发出龙吟般的震响。刀背上篆刻的镇邪符咒自行脱落,金粉飘散处,地面裂开三尺宽的沟壑。三百具戴着青铜面具的尸体从裂缝中爬出,每具尸身的左手尾指都缺失一截,断口处插着浸毒的翡翠管。
"原来十二国质子都是药引子!"珞桑甩出缠在腰间的乌金丝,勒断扑来的尸身头颅,"他们尾指上的机关是往血脉里灌注...当心!"
最后半句话被爆炸声吞没。尸身腹腔内藏着的火药被蓖麻油引燃,飞溅的毒火中,那些残缺的翡翠管竟自动拼成完整的扳指。傅沛霖劈开浓烟时,瞥见扳指内侧的"天策元年"西字正在融化成血水。
"血契要吸满三十六个时辰的月光!"他旋身踹翻燃烧的尸堆,火星落在地面血线上竟发出铜钱落地的脆响,"珞桑!你脊椎上的《天策实录》拓本还在不在?"
回答他的是三枚透骨钉。珞桑的机械臂插进自己后颈,拽出半截刻满纳西族文字的钢片:"你父亲把它焊进我骨头里时,可没说这是催命符!"
钢片坠地的刹那,整个地宫开始倾斜。血池里的三百棺椁突然立起,棺盖内侧用金漆画着完整的太阳历星图。鸿胪寺卿拖着半截身子爬过来,眼眶里的翡翠珠滚进星图中心凹陷处:"差...差最后一块月相石..."
傅沛霖的瞳孔骤然收缩。他扯开衣襟露出心口疤痕,刀尖剜进皮肉的瞬间,有蓝莹莹的光从骨缝里渗出:"三年前我从国师府抢来的东西..."
"你疯了!"珞桑的钢爪横劈过来,却被他反手擒住手腕,"那是纳西族圣女的遗骨!"
沾血的刀尖挑起块冰晶似的碎骨。当碎骨嵌入星图凹槽时,地面所有血线突然升腾至半空,交织成巨大的日晷投影。十二具悬棺应声炸裂,从中跌落的竟都是身着素缟的未嫁少女,耳垂上挂着刻太阳纹的冰晶坠子!
"这是先帝赐死的秀女!"珞桑用钢爪勾起一具女尸,"她们下葬时穿的...是金蚕丝织的亵衣!"
傅沛霖突然抓起把燃烧的蓖麻藤按在女尸耳后。冰晶耳坠遇热融化,露出内层包裹的翡翠薄片,每片上都刻着"阮"字暗纹:"去年白露,冷宫那具无名女尸耳朵里..."
"也嵌着这种带香灰的冰碴!"珞桑的机械眼突然急速转动,"那具尸体后背有狼牙印!"
日晷投影突然转向。三百根血线聚成光柱刺向天穹,将夜幕撕裂出赤红色缺口。当第十七颗星斗坠入血池时,两人脚下浮现完整的纳西族太阳历图,每道刻痕里都浮着带冰晶碎屑的血珠。
"原来血契要吞的是二十八宿!"傅沛霖挥刀斩断缠住珞桑脚踝的血线,"那具冷宫女尸的冰晶耳坠,是不是用巫蛊教的炼魂鼎..."
惊雷般的轰鸣打断他的话。太阳历图中心升起座冰雕祭坛,坛上摆着十二颗浸泡在蓖麻油里的人头——正是半年前暴毙的钦天监官员!每颗头颅天灵盖都被揭开,脑髓冻成的冰柱上插着刻十二生肖的翡翠签。
珞桑突然闷哼着单膝跪地,机械心口的装甲板裂开缝隙。二十八个齿轮接连蹦出,每个齿轮孔里都卡着粒冰晶耳坠的碎片:"傅沛霖!你当年给我换心时用了冷宫...啊!"
她突然撕开自己的衣领。锁骨下方露出的不是伤疤,而是块镶嵌在皮肉里的冰晶石,石内封印着截发黑的指骨:"这才是巫蛊教真正的圣女遗骨!阮贵妃用冰晶耳坠做标记是为了...!"
傅沛霖突然扣住她后颈按进怀里,唇舌野蛮地撬开她咬出血的牙关。这个带着血腥气的吻里,两颗带冰碴的翡翠珠从他们纠缠的齿间滚落,在太阳历图上烫出青烟。
"噬心蛊解了。"他抹去嘴角血丝,看着珞桑心口装甲板重新闭合,"当年我剖出圣女遗骨时,她喉咙里含着这对耳坠。"
血池突然掀起巨浪。那些戴冰晶耳坠的女尸集体睁开眼睛,瞳孔里燃起蓖麻毒火。她们踏着纳西族祭舞的步伐围拢过来,腐烂指尖勾着的金蚕丝上,串满刻"阮"字的翡翠珠。
"要破血契得用活人祭!"珞桑甩出腰间十二把柳叶刀,"姓傅的!你的生辰八字是不是戊寅年霜降..."
话未说完,冰雕祭坛上方的星斗突然陨落。燃烧的陨石砸中血池时,十二颗人头同时张嘴诵经,念的竟是傅家族谱!傅沛霖的绣春刀突然脱手飞出,刀刃倒插进祭坛正中,刀柄上缠绕的金线显出幅地图——正是冷宫地窖的密道图!
"阮贵妃在炼人烛!"珞桑的钢爪勾住傅沛霖的玉带,"这些冰晶耳坠是引魂灯!她们耳垂后面..."
爆炸的气浪掀翻后半句话。祭坛底部裂开深洞,涌出的不是岩浆而是冻着数百宫女的冰层。每个冰棺中的女子都戴着冰晶耳坠,耳坠背面刻着傅沛霖的印鉴!
傅沛霖突然大笑,徒手捏碎冰棺里伸出的鬼手。他蘸着自己的心头血在冰面画符,血线触及耳坠时发出编钟般的嗡鸣:"这是傅家暗卫的认主符!二十年前就该销毁的..."
冰层突然整体翻转。深藏其下的青铜鼎内,三百个刻着"天策"的翡翠扳指正在蓖麻油里沉浮。每个扳指都连着条金蚕丝,丝线另一端系在宫女尸体的冰晶耳坠上。
"血契是幌子。"珞桑的机械臂插进冰层,"她们真正要炼的是..."
鼎内突然伸出的手捂住她的嘴。那只戴着翡翠扳指的手上,拇指套着傅家暗卫统领的玄铁扳指。傅沛霖的刀比他的杀意更快,绣春刀斩断冰手的瞬间,鼎内传来令人牙酸的咀嚼声。
"吃自己血肉长大的蛊王要出世了。"他揽着珞桑的腰跃上青铜鼎沿,"现在怕还来得及。"
鼎内浓稠的蓖麻油突然沸腾。两人倒映在油面的身影开始扭曲,映出十二年前的模样——傅沛霖手中拎着个戴冰晶耳坠的女童,正将翡翠扳指按进她心口!
"这就是你忘不了的过去?"珞桑突然掰过他的脸,"看着我!当年你给我换的不仅是心!"
鼎内炸开的油浪吞没了所有声响。当油污坠落时,血池表面凝结出完整的纳西族太阳历,冰晶耳坠碎片在历法纹路里拼成个"阮"字。从历法中心漩涡中浮出的,是具戴着皇后凤冠的枯骨,右耳垂挂着滴泪状的冰晶耳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