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漏进密道时,珞桑正用银梳篦刮着发尾冰碴。昨夜佛龛坍塌激起的雪沫子,这会儿倒在她发间凝成细碎的琉璃珠。傅沛霖背对着她擦拭青铜剑,剑穗七星纹上的冰蓝血渍怎么都擦不干净。
"梳子给我。"她突然踹了踹他后脚跟,"后脑勺的发辫都打结了。"
傅沛霖的脊背明显僵住,剑穗扫过青砖发出刺耳声响:"自己梳。"
"当年在雪山营地,你可是连雪狐尾巴毛都梳得顺溜。"珞桑故意把木梳扔到他脚边,铜镜里映出那人骤然攥紧的拳头。她后颈突然刺痒,仿佛有蜘蛛顺着脊梁往上爬,"莫不是现在手生了?"
青铜剑"锵"地入鞘,傅沛霖捡梳子的手背暴起青筋。当木齿触到她发梢的刹那,十八盏长明灯突然爆出青焰,将两人影子钉在绘着星图的石壁上。
"你头发里..."傅沛霖的呼吸喷在她耳后胎记上,"缠了冰湖的水草。"
珞桑从铜镜里盯着他颤抖的指尖:"水草会泛青铜色?"她突然反手扣住他腕子,拽过一缕自己的发丝对准灯光——三根青丝正以诡异的螺旋状缠绕,其间卡着粒黍米大小的青铜铃,铃身饕餮纹咬着一星冰蓝碎晶。
傅沛霖的剑穗突然无风自动,七星银饰与铜铃共振出梵音。珞桑胎记灼痛难当,镜中竟映出三百年前雪夜:十五岁的傅沛霖跪在冰湖石台前,将缠满铜铃的发辫浸入血色湖水。石台浮雕的星图纹路,正与她手中铜铃的裂痕严丝合缝。
"这是冰魄锁魂铃!"她攥着铜铃转身,却见傅沛霖左耳垂渗出冰蓝血珠——那里本该有的七星银钉不翼而飞,"原来你早就..."
话未说完,整条密道突然地动山摇。昨夜发现的焦黑香囊从傅沛霖袖中跌落,燃起幽蓝鬼火。火苗舔舐之处,青砖上浮现出用现代英文写的化学方程式,正是珞桑前世实验室爆炸前正在演算的公式。
"别看!"傅沛霖用剑穗扫灭鬼火,七星纹路却引燃了更多铜铃。无数微型铃铛从砖缝钻出,在空中拼凑成幅星图——现代实验室废墟里,浑身是血的傅沛霖正将香囊塞进她染血的白大褂,而香囊撕裂处飘出的发丝,分明缠着枚青铜铃。
珞桑突然扯开自己衣襟,心口处不知何时浮现的冰莲纹,正与傅沛霖昨夜伤口绽放的冰晶莲花遥相呼应:"这铜铃会吸食宿主的记忆对不对?"她将发间铜铃按在他心口,"所以你才年年给我喝梅子酒,用醉魂香淡化..."
傅沛霖突然暴起将她扑倒在地,青铜剑擦着她耳畔插入石缝。一支淬毒的袖箭正钉在她方才站的位置,箭尾系着的残破纸片,赫然是通缉令的一角。
"当铺有叛徒。"他撕下袖摆缠住她散乱的发,指尖星纹触及铜铃时激出电光,"这铃铛不能硬取,它会..."
话没说完,珞桑突然咬破舌尖,将血喷在铜铃上。三百幅记忆碎片轰然炸开,她看见傅沛霖在每世轮回初始,都会从自己发间取走一枚铜铃。而那些被取走的铃铛,此刻正在冰湖石台拼成完整的星图,图上用甲骨文刻着"来生誓约"。
最骇人的是最后一幅画面:现代实验室爆炸前一秒,傅沛霖的虚影正将青铜铃塞进她实验服口袋。而穿越那日她在雪山苏醒时,第一眼看见的冰湖石台上,三百枚铜铃正与她今生的发丝产生量子纠缠。
"量子纠缠..."珞桑突然揪住傅沛霖渗血的衣襟,"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参透时空法则的?"
密道深处突然传来齿轮咬合声,昨夜坍塌的佛龛方向射出金光。三百铜铃同时发出蜂鸣,珞桑散落的发丝突然悬空成线,在地面投射出经纬坐标——北纬30度,东经110度,正是现代实验室的GPS定位。
傅沛霖的剑穗应声断裂,七枚银星子弹射到星图相应位置。冰晶从他们相触的掌心开始蔓延,将两人冻成面对面的冰雕。珞桑最后看见的,是傅沛霖瞳孔里炸开的星云图,以及他翕动的唇语:"要破诅咒,需斩..."
"哗啦——"
冰层突然被青铜铃震碎,珞桑咳着冰碴摸向发髻,却抓下满手带血的断发。那些发丝正自动编织成三百年前的少女发辫,每缠一圈就多一枚铜铃。而傅沛霖正用剑穗七星割自己手腕,金蓝交错的血液在星图沟壑里汇成甲骨文的"赦"字。
"你疯了!"珞桑扑过去夺剑,却被星图吸住手掌。前世记忆如洪流倒灌:原来每世轮回,傅沛霖都要用自己的星纹骨血重启封印。而那些青铜铃,正是封印她记忆的"锚点"。
最痛的一幕浮现:少年傅沛霖在冰湖石台剜出自己耳垂银钉,钉入她发辫时说:"锁住记忆,你才能躲过天罚。"而石台星图里沉睡的,正是现代实验室爆炸时的量子纠缠模型。
"量子纠缠锚点..."珞桑突然拽断发辫上的铜铃,任它们滚落星图,"所以实验室爆炸是你计算好的时空跃迁?"
傅沛霖突然呕出冰蓝血块,星图开始吞噬他的西肢:"别让铜铃离开星图..."他竟笑了,笑着将剑穗刺入自己心口,"这次......终于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