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少榛尝试着摁了下床头铃。
回应他的是只有窗外的月高风黑，和院子里呼啸的寒风。
姑且先叫它院子吧，虽然这县医院连大门都没有一个。
喻少榛绝望的趴在阳台边上，往外看了一眼。院子里仅剩的照明灯估计比他年纪小不到哪去，滋啦滋啦的燃烧着最后的余热。
喻少榛缓缓坐回床边，无比后悔。
早知道护士下班之前应该让她帮忙去买点卫生纸的。
医院里没有超市，喻少榛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打开外卖软件。
app界面上一片空白，他盯着屏幕左上角“该地区超出配送范围”那一行小字，陷入前所未有的绝望。
2025年。居然还有外卖不配送的世外桃源。
高反，头脱离躯体的疼，数不清吐了多少次的喻少榛撑着墙从卫生间出来，在回病房和出门找个超市的道路分叉口停下，艰难抉择。
站了半分钟，超市没等到，先等到了路识青。
“不舒服？”路识青站在医生办公室门口，背对着光源，挡住走廊里为数不多的光亮。
看见他就想起来自己这两次的狼狈，喻少榛抿了下唇，窘迫的别过头嘴硬：“要你管？”
路识青笑了声。
声线和早上还不同，带着晚上特有的慵懒，“我是你的主治医生，不用我管？”
别说主治不主治了，喻少榛全天就看见了他这么一个医生。探头往屋里瞄了瞄：“晚上值班也只有你一个医生在？”
路识青侧身，很大方的给他看。
屋里还真就没有别人。
路识青问他：“为什么站着不动？哪不舒服？”
早上，120是从被窝里把他抬过来的。喻少榛身上只穿着一件毛衫，在走廊站这么一小会都觉得冷。
他站在原地，做了十秒钟心理斗争。认命的重重一叹气，抬头问路识青：“那个……你办公室有纸巾吗？”
“有。”路识青回屋拿了个纸抽出来，没递给他，而是径首往病房的方向走。
喻少榛抬腿跟上。
回到病房，路识青将那半包纸放在床头柜上，动作自然的好像他们俩就只是简单的医生和患者的关系。
想起三天前他俩还因为个破手帕一个车里一个车外的吵架，喻少榛嘴上不饶人，故意噎人：“谢了，明天买两包新的还你。”
路识青：“一包就行。”
多气人。喻少榛轻哂：“要不要我给你查一下多少张啊？咱俩谁也别占谁便宜。”
路识青：“我没问题，随你。”
人在边疆，黄色小夜灯，大半夜不睡觉坐床头查纸巾多少张。
真有他的。
喻少榛这辈子没这么窝火过。
但俗话说的好，惹什么不能惹医生，尤其还是在资源相对匮乏的边疆。
想通这一点，喻少榛深吸一口气，活生生将胸口闷着的火压下去，笑了下，委婉的撵人：“路医生还不走，是打算在这照顾我一宿？”
路识青还真就一屁股坐在床尾的椅子上了：“一楼就你一个人，我在哪值班都一样。”
我不一样好吗？喻少榛心里一阵恶寒。
试想，无论谁半夜睡得正香，一翻身看见床尾坐个人，都受不了吧。
轻嗤了声，阴阳怪气道：“那你还真挺会照顾人的。”
路识青双手插在白大褂兜里，看着喻少榛慢慢躺下，也跟着闭上眼睛。
在喻少榛以为他不会回答这句话的时候，才轻声开口：“嗯。”
“之前养过一只狗，还算有点经验。”
喻少榛：你闭嘴吧。
-
别说，不知道是不是病房里坐着个人的缘故。路识青在病房里坐下之后，喻少榛也不吐了，头疼也好了些。
一觉睡到天大亮。
护士十点来上班的时候，才把喻少榛叫醒：“测个体温。”
刚睡醒，喻少榛坐起来的时候整个人还是懵着的状态，左右看了圈。
护士问他：“你找谁？”
喻少榛说：“路识……值班医生呢？”
“值班医生？我们没有值班医生啊。”护士反应了两秒，问喻少榛：“啊，你说的是路医生吧，他上午去学校给孩子们做结核筛查了。”
一整句话，喻少榛只关注到一个重点：“没有值班医生是什么意思？”
护士用力甩了甩体温计，递给喻少榛：“你刚来不了解，我们贡觉县很小的。没有特殊病人的情况下，我们医院都不安排人值班的，反正有紧急情况打个电话三分钟也能到。”
喻少榛纳闷：“那昨天晚上路识青为什么在医院？”
护士结合刚才喻少榛的问话明白过来：“啊？昨天晚上路医生留下照顾你了是吧？”
“那肯定是他个人很担心你。”
喻少榛当场石化。
等到白希进门的时候，坐都没让他坐下，首接指使人出门：“你去超市给我买包纸巾过来。”
白希刚转过身，喻少榛变卦改口：“不！买十包吧！”
虽然不理解老大要那么多包纸巾是要做什么，白希还是买了，回来的时候顺便带了份早饭。
喻少榛一边吃饭，白希一边汇报昨天的工作进展：“我跟李哥昨天把整个县里和周边都逛了一下，有几处风景不错很适合航拍。”
医院宣传片剪不进去的镜头工作室也可以留着。
没实地看景，喻少榛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
话说多了头疼，吃完饭就给白希撵走了。
一点半，医院午休的时候，路识青才从外面匆匆回来。
住在一楼的好处就是，无论谁进出医院都要经过他的窗户下面。
喻少榛侧头看着。
这么冷的地方，路识青依旧穿着他的衬衫，正装外面套了件黑色长款羊绒大衣。
冻不死他。
吐槽的话说完，收回视线没有一分钟，路识青带着一身冷气出现在了病房门口。
喻少榛勾了勾唇角：“呦，路医生大中午的也来值班啊？”
路识青没理他这句话，走到床头，拿起护士的体温记录表看了眼：“36.8，体温正常。今天还吐吗？”
喻少榛翻了个白眼：“白玛拉姆早上说，这的医生不值夜班。”
路识青放下记录本，瞥了眼床头吃剩一半的餐盒，皱了皱眉：“高反饮食要清淡，不能吃辣的。”
喻少榛冷笑一声：“医护工作者就是无私哈，义务加班也不求回报。”
路识青：“没有不良反应的话，今天再住一天，明天就可以出院了。”
两人各说各的，谁也不影响谁。
就没见过这么能装的人。
沟通不下去了。喻少榛拎起床头柜上白希买的一兜子纸巾，往路识青怀里一塞：”路医生照顾我一宿，我是不是也得跟你表达下谢意啊？”
听他这么说，路识青终于有了点反应，抬眸看过来：“你离我远一点就是最好的答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