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还是那个院子,树还是那棵树,石椅依旧布满年代感,这里变的只有我,如今的我在杭州只配得上这间老院子,也只有它还不至于嫌弃我,厌倦我。
而隔壁那个青春年华的姑娘只是未经人事又不明真相,才愿意和我这个劳改犯说上几句。
“邻居,我对附近不是很熟悉,你能和我出去转转吗?”
看向窗台,盯着她天真的表情许久,我回问道:
“你还要在这里住多久?”
“住到不想住呗,你为什么问这个问题?”
“这里住的人家很少,你又不熟悉环境,多有不便。”
不管什么样的人都是害怕孤独的,一时所图的清静迟早会厌烦,如果她能回去和她的姐姐住在一起,岂不是很好。
“我觉得挺好的,姐姐也说想住就住,这里很安全的,姐姐忙,工作压力又大,我不想回去给她添麻烦。”
“你姐姐有什么压力……她是做什么的?”
付小盈沉默了几秒,随后莫名地笑了下,离开了窗台,不久便来到了院子里。
“很少有你感兴趣的,我的邻居。”
付小盈调侃完和我说起了她姐姐的近况,小满带着小盈回国后回到了原来的公司上班,不知因为什么事得罪了公司的老板辞了职,用白叔的积蓄开了间工作室,最近工作室经营不善,租金都快付不起了。
我为小满的不易而沉默着,看着石椅失了神。
“邻居,你在想什么呢?”
“没有。”
得到回应的付小盈“哦”了一声,又用试探的语气说道:
“邻居,你听说过抑郁症吗?”
看了她一眼,我感觉她在暗示我可能得了这种病,于是回道:
“你知道我白天都在干嘛吗?”
“我知道,你白天好像一整天都在工作。”
“抑郁症的人很懒,并不是他本来就懒,而是他根本控制不了自己。”
我想付小盈应该能听明白了,我不懒,我不可能有这种病。
“哦。”
从躺椅上起来,我朝房间走去,把院子留给付小盈,我想早点睡,趁现在还有半分困倦。
“你会骑电动车吗?”
回过头,我看向付小盈认真的表情,纳闷她为什么突然这样问。
“下午你不在家的时候我的姐姐又来了,她还让人拉来了她的电动车,说让我没事出去兜风,可我不会骑。”
说着她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熟悉的钥匙,问道:
“你可以教教我吗?”
脑里浮起那辆我和小满一人一半的电瓶车,我的情绪一阵翻涌。
慢慢将眼神从她的钥匙转移到地上,我半晌后才点了下头,回道:
“有时间再说。”
说完我首接回了房间,这一晚,我依旧靠着药物入眠。
次日我照常在阳光下醒来,和公司那边开了个视频会议后乘车去了上城。
一个我未曾去过的小区里,我按响了一个陌生人家的门铃。
“你好,我和你通过电话了。”
“请进。”
沙发上,我把包里一捆现金拿了出来,把他给我的一张收据放回了包里。
“冒昧问句,你跟白家是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你还记得要怎么跟她说吗?”
“记得,我会跟她说白局以前关照过我,租金缓和一年半载,等她工作室有起色再给……哎,我是不知道她是白局长的女儿,知道的话我也不应该着急跟她要钱……”
“这很合理,没什么应不应该的。”
……
这个小区离秦昊父母家的小区很近,让我想到了玥姐,在马路上走了一会,我进了一间花店,买了一束花。
临近中午,穿过栽满树的一条小道,我在一处没有烈日炙烤的阴凉处停了下来,弯腰将刻着字的石头上几片落叶捡掉,把花放在上面。
“姐,你的人缘真好,叶子都落在你上面了。”
坐了下去,背靠着石碑,我拿起一根小树枝在地上随意划动着。
“对不起,太久没来看你了,我回杭州几天了,一首想来看你来着,有好多话想跟你说……说什么呢?呵呵,现在我倒一时想不起来了。”
暖风从我的背后吹来,像是以前玥姐用手拍着我的后背,在这样的舒适中我安静着,也许就这样陪她安静地待一会就挺好。
“我听说你病了?”
秦昊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我回过头,只见他站立在石头的另一边,盯着墓碑看也没看我。
“没有……你怎么来了?”
“路上看到了跟着来的,很遗憾,我没听到我想听的忏悔。”
继续划拉着手上的树枝,我望向他的腿问道:
“习惯了吗?”
“如何习惯?合金的能跟骨肉相比吗?”
他从口袋里掏出了烟,点了一根,抽了几口问道:
“回来干什么?”
“公事。”
又抽了几口,他说道:
“看过白叔了吗?”
我摇了摇头,白叔的墓并不在这个墓园,离这倒是也不远。
“也对,答应死人的事也做不到,哪还有脸去。”
我依旧沉默着,只要他心里舒服,说什么我都无所谓了。
“没什么说的就滚吧,我姐看到你这个样子会嫌晦气的!”
手上的树枝停了下来,在又一阵暖风中我站了起来,回头看了一眼墓碑,和秦玥姐默默道别后迈动了脚步。
“站住!”
我停了下来,回过头,身后的秦昊大声说道:
“有病了就去看!你现在到底在想什么?”
秦昊快步朝我走来,而走太快的他脚步有些不自然。
“我没病,我只做我能做的,尽力还债。”
“怎么还?死了的你还不了,活着的你又没本事还……想和你结婚的程凝跑到北京了,在杭州的人你又没脸见!算了吧!过好你自己的日子就算了吧!去了广东就别回来了!”
“是还不了,我知道我还不了,可总得把它挂在嘴边吧,好让自己舒服点,你说对不对!……你放心,像我这样的人无论什么时候都知道该怎么过好生活。”
秦昊用力点了下头,把烟蒂丢在脚下,用左脚踩灭,然后猛地抬起拳头,重重砸在我的脸上。
“我怎么会跟你这么自私的人做朋友!小满她们也是瞎了眼!你怎么不去死啊!你死了,她们还会过得好点……别再让我看到你,见一次我打一次。”
擦拭了下嘴角,我继续往前走去。
“姐,你看看这个人,都变成什么样了,变成什么样了……”
秦昊满是愤怒的声音依旧在,纠缠在风里,吹进我的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