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清斋的铜铃在子夜骤响,林小满放下泛黄的《钦天密录》,瞥见檐角盘着一缕灰雾。那雾似有生命,扭曲成一张哭泣的人脸,转瞬消散在冷风里。他掐指一算,眉心微蹙:“阴气聚而不散,城西有事。”
城西老巷的“福寿饺子馆”近日名声大噪。八十岁的赵阿婆吃完一碗三鲜饺,隔日竟容光焕发,白发转黑,连佝偻的脊背都挺首了。街坊啧啧称奇,饺子馆门前排起长龙,人人争抢这“仙饺”。
林小满蹲在巷口槐树下,指尖捻起一片枯叶。叶脉泛着诡异的靛青色,分明是被阴气浸透的征兆。玄猫伏在他肩头,翡翠瞳孔映出饺子馆后厨的异象——蒸笼腾起的白雾中,隐约浮着几张扭曲的鬼脸。
“这饺子,吃不得。”他拦住兴冲冲的王寡妇,却被对方啐了一口:“呸!自己吃不到仙饺,还咒别人?”
七日后,赵阿婆暴毙家中。法医掀开白布时倒吸冷气:床上的尸体形如枯槁,皮肤褶皱堆叠,仿佛被抽干了百岁光阴。更诡的是,她嘴角竟挂着一抹笑,手中死死攥着半枚饺子皮。
林小满夜探饺子馆。后厨的冰柜里码着整整齐齐的肉馅,腥气中混着一丝腐槐花的甜腻。玄猫一爪拍开柜门,肉馅突然蠕动起来,渗出沥青般的黑浆——那根本不是猪肉,而是绞碎的人发、指甲,掺着暗红的怨血。
“以发为菜,甲作葱,怨气凝汤……”他翻开《钦天密录》,泛黄的纸页浮出朱砂批注:“此乃灵巫教续命邪术‘偷阴饺’,食者借怨气返童,实为以命饲鬼。”
蒸笼下的灶台轰然炸裂,窜出九条缠着脐带的婴灵。它们腹部鼓胀如球,脐带另一端竟连着锅中的沸水。玄猫怒嚎扑上,撕碎一只婴灵,黑血溅在墙上凝成符咒——正是往生教“九子献寿阵”。
幕后黑手是饺子馆的哑巴厨娘。她终日戴着面纱,十指缠满绷带,绷带下却无一丝血肉,只剩森森白骨。林小满的铜钱剑刺穿她胸膛时,面纱脱落,露出一张布满尸斑的脸——竟是三十年前难产而死的绣娘春杏。
“我要我的孩子活……”春杏的腹腔裂开,爬出一具青紫的胎儿尸骸。那胎儿叼着半截脐带,脐带另一端缠着九十九枚铜钱,每枚都刻着食客的生辰。
原来春杏被灵巫教余孽炼成母子煞,以“偷阴饺”汲取食客阳寿,为死胎续命。每枚铜钱吸足寿命,死婴便长出一寸新肉。如今它己生出半张人脸,与林小满梦中见过的游方和尚一模一样。
子时三刻,林小满将死婴封入往生井,井水沸腾如血。春杏的怨魂嘶吼着扑来,却被玄猫额间的阴阳鱼镇住。他咬破指尖,以五阴血在井沿画下“轮回咒”,三百食客的阳寿化作金线从铜钱中抽出,死婴血肉顷刻消融。
“尘归尘,土归土。”林小满掷出《钦天密录》,书页裹住春杏魂魄燃起青焰。火中浮现她生前最后的光景:游方和尚将死胎塞入她口中,念咒道:“以母为皿,炼子成煞……”
饺子馆在晨曦中坍塌,蒸笼里滚出最后一只饺子。林小满拾起细看,馅料里掺着一粒槐花蜜——与当年王婆婆吊死的槐树气息如出一辙。玄猫忽然冲西北方低吼,那里,新的怨气正在聚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