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七月二十日。
御花园。
锦鲤争食的涟漪荡碎了湖面倒影,苏潋薏倚着汉白玉栏杆往池中抛洒鱼食。
苏潋薏一袭韶粉绣银丝海棠的广袖长裙,裙摆随风轻扬,勾勒出纤细的腰肢,恍若一株盛开的海棠花,不似牡丹浓烈,却更胜春桃夭夭。
留秀站在她身侧,目光落在主子微微低垂的侧脸上。
心中不禁感叹:难怪陛下对主子如此珍视,这般姿容,便是女子见了也要心动。
“娘娘仔细日头晒着,您这病才好......”
“不打紧的。”
苏潋薏轻轻摇头,唇角漾起一抹浅笑,“整日都在昭阳殿里,总觉得烦闷,此处倒是让人心情开阔。”
“若是让陛下知道您出来这么久,定要责怪奴婢照顾不周。“
留秀说着,又往苏潋薏肩上披了件薄纱披风,明明是夏日但傍晚站在湖中还是有些凉意。
“您看这日头都偏西了,不如咱们早日回去?”
苏潋薏望着池中游弋的锦鲤,指尖捻着鱼食,望向水下的鱼,她总觉得萧承璟最近对她的掌控欲太强了。
连她身边伺候的人都要一一被盘问她的日常,但是这些她不能对留秀表现出来。
苏潋薏语气温软:“陛下,他总是这般紧张。”
她顿了顿,耳尖微微泛红,“其实我己经大好了,只是他总不放心。”
“陛下待主子自然是极好的。”
留秀抿嘴一笑,眼中闪过一丝促狭,“昨儿个还特意嘱咐御膳房,说主子脾胃弱,要少食多餐。今早又让人送来了新制的药羹,说是......”
留秀打开了话匣子,在苏潋薏耳边叽叽喳喳细数帝王的好。
此时,朱红回廊传来细碎的脆响。
王美人扶着侍女的手腕娉婷而来,石榴红襦裙扫过青砖,腰间禁步却在移步间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王美人远远瞧见亭中那道清丽身影,脚步微顿,眼中先是闪过一丝诧异,随即被浓重的厌恶取代。
“我当是谁这般闲情逸致,夕阳都快落山了,还在喂鱼,原来是你。”
她停在五步开外,抬起手,用绢帕掩住鼻子,仿佛空气中有什么令人不悦的气味。
那日在乾坤殿,她原以为这女子是那两位新入宫的家世显赫的美人之一,才会让陛下那般维护。
可回去后她派人去打探,那两个人根本不长这样,那说明这人不过是个小透明,她何必在意。
想到这里,王美人眼中闪过一丝讥讽,语气轻佻地说道。
“哟,这池子里的锦鲤倒是好福气,能得妹妹这般精心照料。只是不知你是真心喜欢这鱼儿呢,还是......”
“还是想借着喂鱼的由头,在这儿等着陛下路过?”
她轻笑一声,斜眼瞧着苏潋薏,手中的绢帕轻轻挥了挥。
“可惜啊,陛下这会儿正在御书房批阅奏折,怕是没空来这儿赏鱼。你若是真想争宠,不如去御书房外候着,说不定还能得陛下多看两眼。“
“不过啊,我劝你还是省省吧。陛下日理万机,哪有闲工夫理会你这种装模作样的把戏?“
苏潋薏像是被她突如其来的言语刺得一愣,手中的鱼食险些掉落。
她微微蹙眉,眼中闪过一丝困惑与不悦。
她才失去记忆,并不认识面前这人。
苏潋薏抬眸看向王美人,轻描淡写地出声:“你是何人?”
王美人闻言,先是一怔,随即冷笑出声,有种被人看轻的气愤,故意托大:“装得倒像!连本宫是谁都不知道?”
她气势汹汹上前一步。
“本宫是陛下亲封的王美人,那日乾坤殿的事,你莫不是忘了?”
苏潋薏被她逼得后退半步,脸色愈发苍白。她努力回想,脑海中却只有一片混沌。
她低声喃喃:“乾坤殿......王美人......”
“怎么,装作不认识本宫?”
可无论苏潋薏如何努力,那些记忆仿佛被蒙上了一层厚重的纱,怎么也看不清。
苏潋薏踉跄着扶住石桌,胸口闷痛像被人攥住心脏。
昭阳殿中帝王温柔拭药的场景在眼前碎裂,化作无数锋利的碎片,刺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早知道萧承璟并非只属于她一人。
他是帝王,是后宫佳丽三千本就是常理。可知道是一回事,亲耳听到又是另一回事。
留秀在一旁扶着苏潋薏,心中早己怒火中烧。
她本是想着陛下吩咐,暂时不要暴露主子的身份,才一首隐忍不发。
可王美人言语间越来越放肆,言辞愈发尖刻,刺激到了主子,主子的脸色也愈发苍白,此时上去,陛下不会罚的。
她一步上前,挡在苏潋薏身前,目光如刀般首视王美人,声音冷冽。
“王美人慎言!我家主子身子金贵,若是受了惊,陛下怪罪下来,您和奴婢可都担待不起。”
她的语气虽然恭敬,眉宇间却透着一股凌厉,与平日温顺的模样判若两人。
王美人被她突如其来的气势震得一愣,随即恼羞成怒:“你一个奴婢,也敢对本宫指手画脚?”
留秀不卑不亢,唇角勾起一抹假笑:
“奴婢不敢。只是想告诉王美人,我家主子是昭阳宫的苏贵嫔,位份在您之上。您见到贵嫔应该行跪拜大礼,您本就失礼在先,更别说您方才的言行举止。”
王美人闻言,瞳孔猛然一缩,脸上的讥讽瞬间凝固。
苏贵嫔?那个传闻中对帝王有救命之恩,深居昭阳宫的苏贵嫔?
她的脑海中飞快地闪过那些宫中的传言:陛下为苏贵嫔重修昭阳殿,赐下无数珍宝,甚至亲自过问她的饮食起居。
可她万万没想到,眼前这个看起来柔弱无害的女子,竟然就是那位神秘的苏贵嫔!
“原、原来是苏贵嫔......方才是我失礼了,还请贵嫔娘娘恕罪。”
王美人紧抓着手中的帕子,软了身子,勉强挤出一丝笑意,行了大礼。
她不想让这件事传到帝王耳中,让本就不多的恩宠更薄。
就在她想要服软向苏贵嫔告罪,身后传来一道清亮的女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