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王府。
苏潋薏指尖抚过鎏金菱花纹铜镜，镜中人眉目含春的模样像极了枝头初绽的桃花。
“王妃，孙孺人又派人来催了。”
清兰掀开珠帘，盛夏的阳光漏进来，在青玉砖上碎成斑驳的光影。
“急什么？”
她慢条斯理地抿了口雨前龙井，茶汤里浮着几片舒展的翠芽。
“总要让她多演会儿姐妹情深。”
茶盏搁在案上时发出清脆的响，惊得清兰缩了缩脖子。
苏潋薏望着茶汤中浮沉的翠芽，思绪却飘到了昨日。
孙潇潇那双含笑的眸子，像极了毒蛇吐信时的寒光。
她素来对她张扬跋扈，自认是萧秉淮的掌心宝，从不肯在人前示弱。
可这几日，她竟一反常态，不仅对柳茗嘘寒问暖，连带着对自己也恭敬有加。
事出反常必有妖。
苏潋薏着茶盏边缘，指尖微微发凉。
昨日孙潇潇在萧秉淮面前温言软语，那副贤良淑德的做派，倒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可越是如此，她心中越觉得不对劲。
孙潇潇是什么性子，她是清楚的。
那是个连自己养的猫儿都要争宠的主儿，怎会突然转了性子？
更何况，她前些日子还因柳茗有孕之事大闹了一场，如今却主动劝萧秉淮多去探望柳茗。
这其中的蹊跷，怕是连傻子都看得出来。
“王妃，您说孙孺人这是唱的哪一出？”
“她能安什么好心？”
“她越是殷勤，越说明心里有鬼。我倒要看看，她这出戏要唱什么式的。”
她站起身，走到窗前。
荷塘里的莲叶随风摇曳，碧波荡漾间，仿佛藏着无数双窥视的眼睛。
“既然她诚心相邀，咱们就去会会最近这位贤良淑德的孙孺人。”
清兰连忙应声，取来一件银丝牡丹襦裙。
苏潋薏换上衣裳，对着铜镜细细描眉。
镜中的女子眉目如画，唇角含笑，可那笑意却未达眼底。
裙裾拂过门槛时，她忽然停下脚步，回头对清兰低声道：“待会儿若有什么不对劲，立刻去找王爷。”
清兰点头应是，苏潋薏这才迈步出了房门。
等苏潋薏踏进临水轩时，孙潇潇正扶着柳茗的腰往绣墩上垫软枕。
那柳氏不过三个月身孕，素色襦裙下的小腹平坦如常，倒是孙潇潇的翡翠镯子磕在案几上，叮叮当当响得人心烦。
“王妃姐姐可算来了。”
孙潇潇迎上来时带着甜腻的香风，绛红裙裾扫过青砖。
“王爷今早还说姐姐近来清减了，特意让厨房炖了燕窝。”
她说着要去搀苏潋薏的手，腕间血玉镯过苏潋薏的指尖，凉得像蛇信子。
苏潋薏不着痕迹地避开，瞥见柳茗绞着帕子往角落里缩。
初见柳茗时，她觉着这人虽然表现得柔弱可欺，行事却有章程。
结果她观察了这么久发现她似乎是真的胆小，此刻连耳坠子都在打颤。
她忽然想起昨夜萧秉淮说的话：“潇潇如今懂事许多。”
“这画舫是王爷新置办的？”
苏潋薏站在水榭边，看着那艘朱漆描金的船寻了个话头。
日头正毒，水面浮着层薄雾，莲叶间零星开着几朵白荷，倒像是谁撒了把碎玉。
孙潇潇的绢扇掩住唇角，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狠，言语透露着喜悦：“听闻湖心亭的并蒂莲开得最好。”
她说着，目光在苏潋薏和柳茗之间游移，心中暗自冷笑。
这两个贱人，一个占着王妃的位子，一个怀了王爷的骨肉，今日就让她们知道，谁才是这靖王府最得宠的人。
她忽然走上前去握住柳茗的手，力道大得让柳茗忍不住蹙眉：“这湖中的荷花开的茂盛，妹妹要不要去摘一朵放在屋子里，心情也明媚些。”
她故意顿了顿，看着柳茗苍白的脸色，心中涌起一阵快意。
这个贱婢，不过是仗着肚子里的那块肉，就敢和她平起平坐。
今日，她就要让这贱婢知道，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柳茗的手背被掐出月牙形的红痕，却不敢出声。
她知道靖王不会护着她。
只能强忍着疼痛，勉强挤出一丝笑意，附和：“姐姐说的是，湖心的荷花确实很美。”
苏潋薏冷眼旁观。
原来她是想把人往湖中引呀。
“王妃姐姐，咱们不如去湖心摘些荷花？”
孙潇潇转过头，笑意盈盈地看着苏潋薏。
她早就计划好了，等画舫行至湖心，她就假装失足落水，到时候众人都去救她，柳茗那个贱婢必定慌乱失措。
若是她不小心跌入水中，那腹中的孽种，可就保不住了。
至于苏潋薏，她也要一并收拾了。
只要她落水时顺手将苏潋薏推下去，慌乱中，到时候众人都忙着救她，谁会注意到又有人落水，没人会去管苏潋薏的死活。
就算事后有人怀疑，她也可以推说是苏潋薏自己不小心失足。
想到这里，孙潇潇的笑意更深了。
她仿佛己经看到了苏潋薏在水中挣扎的模样，那副狼狈的样子。
“王妃姐姐，咱们上船吧。”
孙潇潇故作亲热地挽住苏潋薏的手臂。
苏潋薏微微蹙眉，却并未挣脱，只是淡淡一笑：“好啊，既然妹妹盛情相邀，那咱们就去瞧瞧。”
孙潇潇心中冷笑，面上却依旧温柔：“姐姐真好。”
她扶着苏潋薏上了画舫，转身时，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画舫在湖心轻轻摇晃，水波荡漾间，孙潇潇的胭脂染红了半边帕子。
她探身去够船边的荷花，发间步摇的流苏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扫过柳茗的鬓角。
柳茗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却被孙潇潇一把拉住手腕，力道大得让她忍不住蹙眉。
“妹妹别怕，这荷花离得近，我摘一朵给你。”
孙潇潇笑意盈盈，眼中却闪过一丝阴狠。
她故意将身子往前倾，绣鞋不着痕迹地踩住了柳茗的裙裾。
柳茗被她拉得一个踉跄，整个人往船边倾斜，隆起的腹部眼看就要撞上船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