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音......不对劲。
苏潋薏眉头微蹙，将簪子举到耳边，轻轻摇晃。
铃铛的声音隐隐带着一丝沉闷的异响，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原来那个为了膈应孙潇潇，她特意选的声质清脆的铃铛。
苏潋薏的眸中闪过一丝晦暗，她捏住铃铛的外层鎏金，指尖用力一碾。
只听“咔嚓”一声，铃铛的外壳碎裂，一枚铜片从铃铛内部坠入她的掌心。
铜片上刻着一朵精致的木兰花，花瓣细腻，栩栩如生。
苏潋薏用银簪尖挑开裂缝，一枚铜片裹着焦黄信笺跌入掌心。
“永宁十八年冬......”
她利用蔷薇露在信笺上轻扫复原，墨色字迹如细线般蜿蜒浮现。
“阿沅随父戍边前赠璟。”
她想到原主那一世，由于太子的那个救命恩人宠妃极爱耳后点朱砂，因此当时耳后朱砂痣在京中风靡一时。
原来不是因为宠妃爱朱砂，而是他爱有朱砂的那个人。
苏潋薏眉毛轻拢，目光首首地盯着铜片上那朵精致的木兰花，花瓣细腻，栩栩如生，仿佛在告诉那个人多么的美好。
原来如此。
原来萧承璟书房从不离身的青缎香囊，从来不是绣木兰花。
他不是不喜欢，而是喜欢到了骨髓。
苏潋薏不由嗤笑，她本以为是自己步步为营，精心算计的结果。
却没想到，不是他愿意才达成了她的目的。
既然这样，那么......
她轻笑一声，将信笺投入香炉中，火焰瞬间吞噬了那张薄薄的纸。
“取苏州进贡的冰蚕丝帕来。”
“要绣木兰花暗纹的。”她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诡异的温柔。
苏潋薏的唇角勾起一丝嘲意，眼中闪过趣味。
既然萧承璟要演情深不寿，那她便送他一场隔世经年的梦。
一场梦，美好又易散。
*
萧秉淮收到了一个香囊。
香囊里的冰蚕丝帕浸着苏合香。
萧承璟捏着那枚香囊，指尖轻轻抚过信笺上的木兰花暗纹，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他展开信笺，看到那句“见木兰花，甚喜”，眉头微微隆起，若有所思。
信笺的内容竟是《越人歌》的片段，字里行间透着淡淡的哀愁。
萧承璟的眸色渐渐深沉，他紧紧捏着信笺，指尖因用力而泛白。
*
三日后，苏潋薏和萧承璟在皇庄马场。
马场上，杨林郁郁葱葱，微风拂过，树叶沙沙作响。
萧承璟玄色大氅扫过苏潋薏绣着木兰的马靴，双眉不自觉的收紧。
她要做什么。
在萧承璟的目光掠过苏潋薏时，她扬鞭纵马向前行去。
苏潋薏红纱披帛随风飘扬，乌发如瀑，整个人宛如一朵盛开的木兰花，娇艳又肆意。
此刻的她不像久居京城的世家女，反而更像边疆长大的少女。
萧承璟骑着一匹白马，跟在她身后，目光始终落在她的背影上，眼神捉摸不透
驾马到林子深处，苏潋薏突然勒住马缰，回头瞥向萧承璟，唇角勾起一抹浅笑。
萧承璟等着看她把他引至这里要做什么时。
她带着惬意和轻快哼唱起了曲子。
萧承璟目光深邃而犀利，却再凝神倾听，似乎听出她唱的是什么。
她的声音如清泉流淌，却又似风中摇曳的柳枝，带着几分刻意的娇软。
苏潋薏其实己经猜到萧承璟心中早有她人，但为了以防万一，她必须确认，才好实施后续计划。
这首歌她猜测萧承璟曾为阿沅改编过，因此她刻意用苏州腔制造细微差异，想探一下他的反应。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她的歌声在马场上空回荡，仿佛一缕轻烟，缠绕在萧承璟的耳畔。
萧承璟骑在马上，目光落在她的背影上，眸色渐渐深沉。
苏潋薏的歌声忽然一转，哼出了《敕勒歌》的调子。
她的声音高亢清亮，仿佛边疆女子的肆意洒脱，与方才的柔媚截然不同。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她的歌声在马场上空回荡，带着几分豪迈与不羁。
然而，在唱到“风吹草低见牛羊”时，她的声音陡然一转，哼出了《越人歌》的尾调。
那尾调婉转哀怨，仿佛在诉说着一段无法言说的情愫。
萧承璟眉眼上挑，眸中闪过一丝凌厉。
他策马上前，一把抓住苏潋薏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的手腕捏碎。
“谁教你的？”
他的声音低沉冰冷，带着一丝不明的怒意。
苏潋薏迷茫不解，眼中带着一丝害怕和胆怯，问他：“殿下怎么了？这歌是妾身在陇西时，祖母伺候的嬷嬷教的。殿下觉得哪里不对吗？”
她的声音轻柔，仿佛真的以为太子觉得这个歌哪里不对。
可若能瞧见她的眼底深处，就能找到里面藏着戏谑。
萧承璟紧紧盯着她的眼睛，似乎想从她的眸中看出一丝破绽。
然而，苏潋薏的眼神清澈如水，仿佛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她的唇角眼中包泪，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慌乱，仿佛在害怕他的突然发难。
他松开她的手，眸中的情绪渐渐平息，淡淡道：“无妨，只是这歌，以后不要再唱了。”
苏潋薏低下头，声音略带低落地应答。
成功了，她的试探成功了。
萧承璟的反应，足以证明这名叫阿沅的女子在他心中的地位。
而她，不过是萧承璟找来做阿沅替身的消遣罢了。
回到靖王府后，苏潋薏坐在院中，手中捏着那枚木兰花铜片，眸中闪过沉思。
她觉得对于萧承璟的策略必须要改变才可以。
烛光映照在她的脸上，将她的面容衬得愈发清冷。
她的指尖轻轻抚过铜片上的木兰花，灵光一闪。
“太子殿下，你能完全掌控你的心吗？”她低声呢喃，声音中带着一丝恶意。
就算她知道了，萧承璟的心中始终有一个无法触碰的角落。
那又如何？她便编一个更大的网，首到他再也无法挣脱。
覆盖记忆最好的办法就是用另一个更难忘的事情。
阿沅......你的影子，终究会成为他的枷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