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兰掀开车帘一角，只见一个身着翠色比甲的婢女正提着裙摆追赶马车，发髻都跑散了。
“王妃，是太傅府的张姑娘拦车。”
清兰掀开锦帘时，苏潋薏己经换上天水碧绣蝶纹的广袖襦裙，眼尾那抹艳色被蔷薇胭脂遮得严严实实。
张姝音的婢女在车辕前盈盈下拜：“我们姑娘的马车轮轴断了，求靖王妃行个方便。”
苏潋薏透过帘隙望去，晨雾里那抹藕荷色身影正绞着帕子，发间的步摇晃得比檐角惊雀铃还急。
“张姑娘上来罢。”
她嗓音里透着一丝沙哑，昨夜被萧承璟咬破的唇珠还在隐隐作痛，此刻倒成了最好的胭脂。
张姝音踩着杌凳上车时，苏潋薏垂眸掩住眸中的情绪。
原来昨夜暖阁里的药香，还掺着这位张姑娘的手笔。
“王妃怎的突然要回王府？
”张姝音拈着绣球花帕子拭汗，珊瑚珠耳坠在晨光里乱晃，似乎随意问道：“听闻靖王前日就启程了。”
苏潋薏适时地轻咳，清兰立刻奉上雪参养荣丸。
羊脂玉瓶磕在紫檀小几上发出脆响，惊得张姝音指尖一颤。
“王爷体恤我伤口未愈。”
她将药丸含在舌尖，苦味漫过昨夜旖旎的回忆。
“倒是张姑娘，这般着急回城所为何事？”
此刻骊山别苑太子处。
萧承璟捏着那枚雪参丸，玉扳指在青瓷瓶身叩出清响，白玉响铃簪躺在他掌心，铃舌上还缠着根鸦青发丝。
“倒是有意思，靖王丢下王妃，是为着个怀孕的婢女？”
他忽然轻笑，鎏金香炉腾起的烟雾模糊了眉眼。
昨夜种种在脑海中浮现。
那女子被他掐着腰肢按在锦被中时，发间也是这般清泠的铃音。
她耳后那粒朱砂痣，在烛火下红得刺目，当时他便觉得眼熟，却因药性未解，未能细想。
“殿下，靖王妃寅时方归。”
暗一的话在萧承璟的耳边回响。
萧承璟修长的手指抚过簪身，那根发丝缠绕在他指尖，仿佛还带着她身上的桃花香。
他猛地攥紧玉簪，指节泛白。
萧承璟没想到昨夜的竟是苏潋薏。
那个在皇觉寺救他一命的女子，那个本该是他弟媳的靖王妃。
萧承璟站起身，玄色蟒纹袍服在晨光中泛着冷光，他缓步走到窗前，望着秋棠居的方向，庭院中梨花纷落如雪，一如昨夜她散落的青丝。
他声音平静，眼底却暗潮汹涌：“备马。”
马蹄踏过青石板路，惊起一地落花。
萧承璟握紧缰绳，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他想起那日在皇觉寺，便觉得这女子不简单，却没想到她会用这种方式，将自己送到他身边。
秋棠居近在眼前，朱漆大门紧闭。
萧承璟勒马而立，目光沉沉地望着那扇门。
侍卫上前叩门，半晌无人应答。
萧承璟眸色一沉，翻身下马，他推开院门时，一阵风卷起满地落花，秋棠居内早己人去楼空。
“殿下，靖王妃半个时辰前己经启程回京。”
侍卫跪地禀报。
萧承璟站在原地，望着空荡荡的庭院。
案几上还摆着未收的茶具，杯中残茶己冷，他忽然笑了，笑意却未达眼底。
他低声呢喃：“好一个靖王妃。”
指尖着那枚白玉响铃簪，铃舌轻颤，发出清脆的声响，仿佛在嘲笑他的失算。
萧承璟转身离去时，一片梨花落在肩头，他随手拂去，目光却愈发幽深。
这场游戏。
既然苏潋薏开了头，就容不得她轻易抽身。
马车上。
张姝音正欲开口，马车突然碾过一块碎石，车身猛地一晃。
苏潋薏身子前倾，立领微微松开，露出一截雪白的颈子。
“王妃当心！”
张姝音伸手去扶，指尖还未触及苏潋薏的衣袖，目光却骤然凝固。
晨光透过锦帘的缝隙洒落，清晰地映出苏潋薏颈间那抹暧昧的红痕。
那痕迹从耳后蔓延至衣领深处，在雪肤上格外刺目。
张姝音瞳孔猛地收缩，绣球花帕子从指间滑落。
那是......吻痕。
她太熟悉这种痕迹了。
昨夜她躲在暖阁外，听着里面令人面红耳赤的动静，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那声声娇吟，那破碎的喘息，此刻都化作眼前这抹刺目的红。
苏潋薏抬手整理了衣领。
“张姑娘？”
她轻声唤道，眼波流转间带着几分关切：“可是身子不适？脸色这般难看。”
张姝音猛地回神，慌忙捡起帕子：“没......没什么，许是昨夜没睡好。”
她强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目光却不受控制地往苏潋薏颈间瞟。
那抹红痕像一根刺，狠狠扎进她心里，昨夜太子殿下明明中了她的药，为何会与靖王妃......
原来她苦心设计的局，竟是为他人做了嫁衣。
“张姑娘若是累了，不妨歇会儿。”
苏潋薏端起茶盏，宽大的袖摆滑落，露出一截皓腕，张姝音眼尖地发现，那腕间竟也有几处淡淡的指痕。
就在这时，马车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吁——”
熟悉的清朗男声传来，马车缓缓停下。
苏潋薏眸中闪过一丝喜色，掀开车帘望去。
只见一匹枣红骏马上，身着月白色锦袍的年轻公子正含笑望来。
他眉眼如画，与苏潋薏有七分相似，正是她的兄长苏凌云。
“哥哥！”
苏潋薏声音里带着几分雀跃：“你怎么来了？”
苏凌云翻身下马，目光在妹妹身上细细打量：“听闻你今日回府，特来接你。”
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车内。
苏潋薏对苏凌云道：“张姑娘马车坏了，我捎她一程。”
张姝音勉强扯出一抹笑：“苏世子。”
苏凌云微微颔首，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一圈，似有所悟。
他上前一步，伸手扶苏潋薏下车：“既然遇上了，不如换乘我的马车？这辆就留给张姑娘。”
苏潋薏故作犹豫：“这...怕是不妥吧？”
“无妨。”
苏凌云笑道：“张姑娘的马车坏了，总不能让她步行回城。”
他说着，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张姝音，“况且......张姑娘脸色不太好，还是单独休息为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