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盛帝放下朱笔，目光停留在他额角的伤痕上，眸色渐深：“起来吧。”
“谢父皇。”
萧承璟起身，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案上那封奏折，瞥见"钦天监"三个字，眼底闪过一丝暗芒。
“你来得正好，你母后的事，想必你己经知道了。”
萧盛帝端起茶盏，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的神情，
“儿臣正是为此事而来。”萧承璟微微躬身，“母后一时疏忽，还请父皇开恩。”
“疏忽？”
萧盛帝冷笑一声，“你可知你五弟现在如何了？”
萧承璟抬眸，正对上萧盛帝审视的目光。
皇帝的眼神深邃如潭，藏着太多他看不透的情绪。
他忽然想起昨夜围场那头白狼的眼睛，也是这样幽深难测，伺机等着一击毙命。
“儿臣愿为五弟侍疾，首至痊愈。”
萧秉淮的语气温润如常，却让萧盛帝握着茶盏的手微微一紧。
帐内一时寂静，只听得见更漏滴答。
萧盛帝望着这个最像自己的儿子，忽然想起他出生那日，钦天监说紫微星大亮。那时的欣喜，如今却成了心头一根刺。
“朕准了。”萧盛帝放下茶盏，“你去吧。”
萧承璟躬身退下，转身时余光瞥见李德全袖中露出一角粉黄色绢帕。
帐帘落下，萧盛帝望着太子离去的背影，忽然对李德全道：“去告诉钦天监，就说...荧惑守心......”
李德全躬身应是，眼底闪过一丝异色。
此时的萧承璟己经走出御帐，他抬头望了望天色，唇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晨光中，他额角的伤痕泛着血色，宛如一弯新月。
“你是储君，怎能去侍疾？这不合规矩！”
皇后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几分尖锐，仿佛要将这御帐内的压抑气氛撕裂开来。
她猛地抓住萧承璟的手臂，指尖几乎掐进他的皮肉里，眼中满是不可置信和慌乱，
“璟儿，你是太子，是未来的天子，怎能屈尊去照顾一个庶出的皇子？这传出去，你的威严何在？东宫的体面何在？”
萧承璟轻轻扶住皇后的手，将她引到紫檀雕花椅上坐下，他的动作轻柔，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
萧秉淮的声音低沉而冷静：“母后，您先冷静些。”
“冷静？你让本宫如何冷静！”皇后凤眸中闪过一丝痛楚。
“你父皇这是在打本宫的脸，也是在打你的脸！他这是要借题发挥，打压我们母子！”
萧承璟抬眸，目光平静如水，却深不见底：“正因如此，儿臣才更该去侍疾。”
皇后一怔，眉头紧蹙：“你这是什么意思？”
萧承璟缓步走到帐内的香炉旁，伸手拨了拨炉中的香火，烟映在他的侧脸上，衬得他眉眼愈发深邃。
“母后，您觉得父皇今日的发作，当真只是为了五皇弟的病？”
“您仔细想想，父皇为何会如此大动干戈？五弟的病固然凶险，可您派去的太医也并非庸医，为何偏偏一夜之间病情加重？这其中，难道没有蹊跷？”
皇后闻言，脸色微微一变：“你是说有人故意陷害本宫？”
“围场遇袭，五弟病重......”
还有父皇案桌上的那封奏折。
萧承璟慢条斯理地斟了盏茶，茶香氤氲中，他的声音愈发清冷：“这些事，未免太过巧合。”
皇后接过茶盏的手微微一钝，茶水溅在绣着金凤的袖口上。
她想起刚才皇帝看向自己时那意味深长的眼神，忽然觉得浑身发冷。
“就算父皇知道您不是故意为之，”萧承璟轻轻擦拭皇后袖口的水渍。
他抬起眼，眸中晦暗不明：“但这不妨碍他问罪于您。”
皇后瞳孔微缩。
“何嫔在宫中沉寂多年，如今却突然反抗您？”
萧承璟唇角勾起一抹冷笑，他站起身，走到窗前：“这些年，父皇身体日益不佳，有人早就坐不住了。”
萧承璟望着那轮月，忽然想起昨夜围场那头白狼的眼睛。
他转身看向皇后，窗外投射的光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光影：
“这次侍疾，儿臣非去不可。”
皇后望着儿子清冷的侧脸，看着他眼中却闪烁着令人心悸的光芒。
“可是......”
皇后攥紧了手中的绢帕：“五皇子那边......”
“母后放心，儿臣自有分寸。”萧承璟轻轻抚过窗棂上雕刻的凤纹。
皇后望着儿子离去的背影，忽然想起他出生那日，钦天监说紫微星大亮。
那时的欣喜与骄傲，此刻在她心中翻涌成复杂的情绪。
她望着案上那盏己经凉透的茶，忽然轻笑出声，那笑声起初很轻，渐渐变得肆意，最后竟带着几分癫狂。
“好一个萧盛帝！”她猛地将茶盏扫落在地，瓷器碎裂的声音在寂静的殿内格外刺耳。
“本宫为你打理后宫十余载，你竟如此算计我们母子！”
贴身嬷嬷慌忙上前拦着皇后，就害怕皇后口不择言：“娘娘息怒啊。”
皇后抬手制止了她，眼中闪烁着凌厉的光芒：“不必劝我。”
她站起身，走到那扇雕花窗前，望着萧承璟离去的方向。
“我的璟儿，早己不是当年那个需要我护在怀里的孩子了。”
她想起方才萧承璟眼中那令人心悸的光芒，那是属于猎手的眼神。
她的璟儿，早己在不知不觉间，成长为一个运筹帷幄的棋手。
“嬷嬷！”
皇后忽然转身，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去把本宫妆奁最底层那个紫檀匣子取来。”
嬷嬷闻言一惊：“娘娘！”
皇后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是时候让某些人知道，本宫能坐上这个位置，靠的可不是运气。”
皇后走到妆台前，对着铜镜细细描画着眉梢，镜中的女人依旧美艳动人，只是眼角多了几道细纹。
她轻轻抚过那些纹路，忽然想起当年初入宫时，萧盛帝也曾对她温柔以待。
“娘娘。”
嬷嬷捧着紫檀匣子走来：“您要的东西。”
皇后打开匣子，里面是一枚小巧的玉印。
她将玉印握在掌心，感受着那冰凉的触感：“去告诉何嫔，就说本宫近日得了些上好的雨前龙井，请她来品茶。”
嬷嬷会意，躬身退下。
皇后望着镜中的自己，忽然笑了。那笑容美艳至极，却让人不寒而栗。
“皇上，你未免太小看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