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的蟠龙金柱映着烛火摇曳,皇帝萧鼎天指尖划过西域供词上的狼首徽记,指腹沾染的朱砂在"三皇子"三字上晕开血痕。他忽然剧烈咳嗽,帕角渗出的黑血染污了案头那尊鎏金丹炉。
"父皇当心。"萧景珩正要上前搀扶,却被皇帝抬手止住。那只枯槁的手掌按在丹炉蟠螭纹上,竟将青铜掐出五道凹痕。
殿外忽起喧哗,林小满背着药箱疾步而来,腕间银铃在肃杀中格外清脆。她跪呈青玉盘,盘中五枚殷红丹丸正在晨光下泛着诡异蓝芒:"臣女剖验近三年贡丹,发现其中有水银蒸炼的紫雪散、砒霜淬炼的赤阳膏,最毒的是这味..."她指尖轻点最右侧丹药,"以孔雀石粉混入硫磺炼制的九转还魂丹。"
萧鼎天瞳孔骤缩,抓起丹丸掷向丹炉。金石相撞迸出幽绿火花,炉身竟被蚀出拇指大的孔洞。林小满从袖中取出银针探入孔洞,针尖霎时蒙上青灰:"水银遇硫磺生成硫化汞,积于肺腑则咳血;铅粉混着朱砂入药,久服则筋脉萎顿。"她忽然掀开药箱夹层,取出一方浸透药汁的丝帕,"这是三皇子上月进献的安神香灰,混着漠北狼毒与南海血珊瑚,遇热则催发铅毒。"
"逆子!"萧鼎天暴喝起身,玄色龙袍扫翻鎏金丹炉。炉中未燃尽的丹药滚落玉阶,竟将金砖蚀出蛛网裂纹。他踉跄扶住龙椅,指节青白如鹰爪:"传朕口谕!羽林卫即刻..."
"父皇不可!"萧景珩撩袍跪地,怀中密折散落一地,"三哥在龙首山藏有六万身着工部号衣的私兵,更与红月教炼制尸兵数量不止。半月前幽州赈灾银车遇袭,三百押运官兵尸身..."他喉头滚动,从牙缝挤出可怖字句,"皆呈青黑尸斑,刀斧加身不知痛楚。"
林小满忽然掀开药箱第三层,琉璃盏中浸泡的尸块正在药液中沉浮:"臣女验过其中三具,发现百会穴嵌有淬毒金针,关元穴留着狼牙烙印。"她举起银刀剖开尸块脏腑,"脾胃残留金蚕蛊卵,心脉附着西域血藤——这是红月教操控尸兵的噬心蛊。"
萧鼎天剧烈喘息着跌坐龙椅,额角暴起的青筋下隐隐透出黑气。林小满见状疾步上前,三根银针刺入皇帝曲池、膻中、涌泉三穴:"陛下切莫动怒,此前民女虽帮您放血治疗过一段时间,但铅毒己侵少阳经,再妄动肝火恐伤及心脉。还需长时间的修养方可恢复。"
"难道要朕忍下这弑君弑父之罪?"萧鼎天挥开银针,染血的帕子摔在丹鹤铜灯上,"咳咳...即刻传旨镇北军..."
"三哥在兵部经营十年,五军都督府有他七位门生。"萧景珩展开密折中的名册,"户部侍郎私运的五百车硝石上月进了龙首山,工部尚书批的河工银两实则采买漠北战马。"他突然以额触地,"儿臣上月截获漠北可汗狼头金箭,三哥许的是...是裂土幽云十六州!"
殿外忽起惊雷,暴雨拍打着蟠龙窗棂。萧鼎天手指深深抠进龙椅扶手的螭首,浑浊眼底翻涌着雷霆,身边的太监李司中急道:"快,快,传...传太医院正。"
"陛下不可!"林小满突然跪行三步,药箱中滚出数十个瓷瓶,"太医院判张仲年每逢朔望便往三皇子府送血藤灵芝,院使周崇礼的独子...正在红月教任执事祭司。"她捧起浸透毒血的丝帕,"这安神香配方,正是出自太医院秘档。"
萧景珩从怀中取出鎏金虎符:"儿臣七日前己密令玄甲军换防潼关,然边军调动至少需二十日。"他抬眼望向盘旋在梁间的五爪金龙,"此刻若打草惊蛇,三哥只需半日便可放出尸兵血洗皇城。"
萧鼎天忽然诡异地低笑起来,浑浊笑声震得梁上积灰簌簌而落。他枯瘦手指划过林小满呈上的毒丹,竟将其中一枚碾碎成粉:"好个丹道圣手...咳咳...用《千金方》裹着鸩毒,拿《黄帝内经》藏着蛊术..."黑血从他嘴角蜿蜒而下,在龙袍前襟绽开暗梅,"拟旨,就说朕要办丹元大会..."
"父皇圣明!"萧景珩倏然抬头,眼底精光乍现,"三哥最得意这手炼丹术,必会亲携红丸赴会。"
就在这一瞬间,林小满原本行云流水般施针的动作戛然而止。她那握着银针的右手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给定在了半空中,微微颤抖着,而那根纤细的银针也随之在皇帝风府穴上轻轻颤动起来。
只见林小满眉头紧蹙,面色凝重地凝视着手中的银针和皇帝的穴位,仿佛透过那小小的针眼看到了隐藏在深处的致命危机。她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陛内的铅毒己然深入骨髓、侵蚀脏腑,如今己是病入膏肓之态。若是继续服用那些所谓的丹药……”说到此处,林小满不禁摇了摇头,脸上流露出深深的忧虑之色。
“朕吃的又哪里仅仅只是这丹药啊!”萧鼎天紧紧地握住了她执针的手,那张原本就显得无比枯槁的面容,在一道道划破夜空的闪电映照之下,更是忽明忽暗,让人难以看清其真实的神情。
只见他缓缓地抬起头来,目光越过眼前之人,仿佛穿透了层层宫墙楼阁,望向了远方那广袤无垠的山河大地。
“朕所吃下的,乃是这万里江山、锦绣社稷,还有我萧氏皇族传承的荣耀与责任……”说到此处,他突然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重击一般,猛地喷出了一大口黑血。
那黑血溅落在地上,瞬间便将周围的地面染成了一片漆黑之色。而他手中一首紧握着的那块金丝帕子,也早己被鲜血浸透,透出一抹令人心悸的猩红。
然而,即便是如此,萧鼎天依然强撑着身体,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说道:“老九,在丹元大会开始之前,无论如何都不能让那个忤逆之子察觉到丝毫的血腥之气……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呐!”
暴雨冲刷着殿前丹鹤香炉,混着血水的香灰在白玉阶上淌成溪流。萧景珩望向宫城外翻涌的乌云,玄色蟒袍在风中猎猎作响。林小满正在偏殿煎药,药吊子里沸腾的何首乌混着断续,却压不住从地砖缝隙渗出的血腥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