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赵枯槁的手指突然攥住御尘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小大夫...徐志胜...三年前..."
"老丈慢些说。"御尘强忍疼痛，用布巾擦拭他嘴角溢出的药汁。窗外的桂花香飘进来，混着血腥气酿成诡异的甜腥。
"漕运...不是劫案..."老赵喉间发出破风箱似的喘息，浑浊的瞳孔突然迸出精光，"是监守自盗！"他猛地撑起身子，腐肉味扑面而来，"三皇子...红月教...西戎的狼崽子们..."
林小满端着药罐掀帘而入，闻言指尖微不可察地颤了颤。黑褐药汁泼在炭火上，腾起呛人烟雾。
"老丈说清楚些。"她将银针浸入烈酒，声音轻得像在问诊，"徐志胜可是三皇子府上管家？"
"正是那个狗东西！"老赵突然剧烈咳嗽，御尘忙用竹管喂水。暗红血丝顺着管壁蜿蜒而下，在清水里绽成妖异的红莲，"三年前中秋...他们故意让船队在黑蛟滩停泊..."
御尘感觉后背渗出冷汗。他记得那年全城戒严，九皇子带着玄甲卫在运河边搜了半月。案卷记载三十万两黄金不翼而飞，运粮官全数被问斩。
"那些人...刺着红月..."老赵突然抓住御尘衣襟，指甲几乎掐进他锁骨，"老陶发现时...被活生生剜了眼..."浑浊的泪水突然涌出，"他咽气前...还攥着给我闺女买的绒花..."
老赵嘶吼着，遍布伤痕的胸膛剧烈起伏，他忽然剧烈抽搐，药碗翻倒在锦被上，"黄金...在龙首山溶洞...要熔了重铸..."
更漏声忽然变得刺耳。御尘看着师父用金针封住老赵几处大穴，忽然想起半月前在九皇子书房见过的边关布防图——龙首山正在西境驻军后方。
"证据..."老赵的指甲在床板上抓出深深沟痕，"西跨院...水井...青砖第七层..."
林小满突然按住御尘肩膀："去请殿下。"
"等等！"老赵喉间发出嗬嗬声响，"小大夫...井底陶罐用蜡封着...三皇子与西戎往来的书信..."他枯瘦的手突然抓住御尘，"阿青为护着这个...被狼牙棒砸碎了天灵盖..."血泪滴在少年手背，"他儿子...才满月啊..."
九皇子踏着满地月华进来时，蟒纹氅衣上还沾着夜露。他听完叙述后，忽然轻笑出声："难怪上月工部突然要重修西跨院。"
"请殿下速派人手。"林小满正在给老赵施针，银针在烛火下泛着冷光，"等三皇子察觉..."
"荀先生。"九皇子轻叩窗棂，黑影倏然跪在廊下，"带二十个死士，现在去挖。"
御尘抱着药箱缩在角落，忽然被九皇子点名："小郎中，跟着一起去。"他腿一软，药瓶叮当乱响。
"殿下！"林小满突然挡在少年身前，"他尚未出师..."
"人总要去看看世界是什么样的，往后要跟我去更残酷的地方的，那里可没有你再护着他的，人是要学会独立的。"九皇子拈起案上桂花瓣看了眼苏御尘："是不是？"
御尘浑身冰凉。
井底寒雾漫上来时，御尘攥着绳梯的手己经冻得发紫。荀先生举着火折子照向井壁，青苔覆盖的砖缝里果然有处凹陷。
"第七层..."御尘数着长满霉斑的砖石，突然摸到凹凸不平的刻痕——是半枚染血的铜钱印。
陶罐取出时，井上突然传来打斗声。利箭破空之声骤起，御尘被荀先生猛地按进井水。刺骨寒水中，他看见头顶火光乱舞，血色在井口晕开。
"抱紧！"荀先生将陶罐塞进他怀里，自己反身蹬着井壁跃起。御尘呛着水抬头，见月光突然被黑影遮蔽——有人往井里砸下了巨石。
水花炸开的瞬间，少年本能地蜷身护住陶罐。后脑重重磕在井壁，最后映入眼帘的，是陶罐裂缝中飘出的染血信笺。
再次睁眼时，满室药香中混着淡淡龙涎香。九皇子正在把玩染血的铜匣，见他醒来，随手抛来块玉牌。
"从今往后，你改叫玄九。"蟒纹广袖拂过他额前碎发，"三皇子的人看见你了。"
御尘茫然转头，看见师父正在煎药。林小满握着蒲扇的手稳如磐石，却始终背对着他。
"荀先生呢？"少年嘶声问道。
“荀先生没事。也回来了。”
“玄九该给你换药了。”
这个称呼让御尘如坠冰窟。他看见师父转过来的脸上毫无波澜，仿佛那晚教他认穴位时的温柔都是幻觉。
"三皇子府今早送来拜帖。"九皇子突然俯身逼近对着林小满说："他说要请你去给他治偏头痛。"
林小满眼神坚定，首视着九皇子，义正言辞地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定要去会会这位三皇子。我倒要看看，他为何要请我去给他治偏头痛。我倒要看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说不定，能通过这次机会，找到我失踪多日的姐姐苏玉容的下落。”
九皇子微微挑眉，似笑非笑地说：“林小满，你可知这可能是个陷阱。本殿可不想你这神医就这么折损了。不过，若真能借此找出你姐姐的下落，倒也是件好事。”
林小满抱拳行礼：“殿下，我想试一试。姐姐失踪己久，这或许是难得的线索。”九皇子沉吟片刻道：“也罢，本殿陪你同去。”
二人相视一笑，那笑容里既有面对危险的无畏，更有对彼此悄然滋生情感的笃定。
九皇子告辞之后房内剩下林小满和更名之后的玄九。
少年躺在床上，回想起昨夜护着的陶罐仿佛还在怀里发烫。那些信笺上的血渍，此刻想来或许是阿青的...
一只手突然按在他后颈。林小满将薄荷膏抹在他人中，声音轻得像叹息："当大夫的，总要见惯生死。"
"可那些不是伤病死的！"御尘突然抓住她衣袖，"师父，阿青的儿子..."
"九皇子会安排人照料的，他不会亏待自己手下的人的，我相信他！"林小满轻声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