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皇子修长的手指按在泛黄当票上，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张二狗瘫坐在地，额角的冷汗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
"说说吧。"萧景珩的声音像浸了冰的刀刃，"谁教你这般算计？"
"没、没人指使......"张二狗眼神乱飘，突然瞥见侍卫腰间的佩刀寒光，浑身一颤："是赌坊！他们说只要闹这出就免了债！"
苏御尘突然轻咳一声，从袖中取出半块染血的玉佩："这是在乱葬岗塌方处找到的，玉佩纹路与死者指甲里的红泥完全吻合。"他指尖轻点玉佩边缘的暗纹，"这祥云纹路，是红月教信物。"
萧景珩瞳孔骤然收缩。林小满注意到他指节在玉佩接触桌面时轻轻一颤，仿佛触到什么禁忌之物。
"那日暴雨......"张二狗突然抱住头，"我正要把老三埋了，突然窜出个黑衣人。他说能帮我伪造中毒假象，还给了包药粉......"他哆嗦着从怀里掏出油纸包，"就是这个！"
林小满接过纸包轻嗅，黛眉微蹙："是蜜炙过的草乌头粉末。这种制法能延缓毒发，但需要配合......"她突然顿住，转头看向苏御尘。
"需要配合热酒送服。"苏御尘接道，"酒能加速毒素吸收，但会破坏蜜衣。若死者当真饮过药汤，胃中必有酒气残留。"
萧景珩突然起身，玄色蟒纹锦袍在风中猎猎作响。他居高临下望着张二狗："那人有何特征？"
"戴着青铜面具，声音像砂纸磨过......"张二狗突然想起什么，"他递银子时，左手虎口有个月牙形疤痕！"
空气突然凝滞。林小满看到萧景珩背在身后的手指猛然收紧，骨节发出轻微的咔嗒声。暮色漫过医馆飞檐，将众人影子拉得细长扭曲。
"红月教。"萧景珩从齿缝间挤出这三个字，转身时眸中似有血色翻涌，"三年前江南漕运案，刺客身上都有月牙刺青。"
林小满正要追问，忽然听到医院外传来喧哗。透过雕花木窗，她看到十几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正往告示栏张贴文书，最前头那人高举的绢帛上赫然写着"庸医害命"。
"御尘取验尸录来。"她理了理素白襦裙，指尖抚过腰间银针包，"是时候给百姓一个交代了。"
医院门前早己挤得水泄不通。林小满站在青石台阶上，晨风卷起她鸦青色发带。她举起从尸体指甲取出的槐花瓣，声音清越如磬："诸位可知，城南乱葬岗的槐树三日前便谢了？"
人群顿时鸦雀无声。卖糖人的老汉突然喊道："是咧！那夜暴雨把槐花全打落了！"
"死者指甲里的新鲜槐花，证明他三日前便埋在乱葬岗。"林小满将花瓣放在白绢上，"而张大却说其弟昨日酉时身亡——"她突然掀开旁边板车上的白布，露出尸体脖颈处的淤痕，"真正的死因在此！"
苏御尘适时举起铜镜，阳光精准地照在尸体颈部。林小满银针轻点皮下出血点："这是手指挤压形成的半月形淤痕，说明死者被人扼住咽喉。再看舌骨——"她扳开尸体下颚，用镊子夹起断裂的骨片，"只有活人挣扎时才会造成这种粉碎性骨折。"
人群响起抽气声。绸缎庄的伙计突然大喊："难怪张大昨夜突然还了赌债！"
"说到赌债......"九皇子缓步而出，腰间龙纹玉佩叮咚作响，"昨夜查封西街赌坊时，账房先生交代了件趣事。"他指尖弹出一张染血的借据，"有人用五十两银子，买了个死人当活人用。"
林小满趁机将浸泡乌头碱的银针举起，针尖在阳光下泛着妖异的蓝光："真正的毒药在此！但诸位请看——"她将银针插入盛着药汤的瓷碗，"若是昨日煎煮的汤药，此刻银针该发黑才对。"
瓷碗中的银针依旧雪亮。提着药篮的妇人突然惊叫："我今晨买的安神汤！"
"因为被调包的毒草乌需要煎煮两个时辰。"苏御尘捧着药罐走来，罐中黄芪与暗紫色根茎对比鲜明，"而医馆昨日所有汤药都是现煎现卖。"
九皇子突然击掌。两名侍卫押着个浑身发抖的小厮过来，正是当值的药童。"说说你午后见到的人。"
"那人戴着黑纱帷帽，说要取黄芪给九皇子配药......"药童突然指着苏御尘惊呼，"和这位公子一般高！左手虎口有个月牙疤！"
人群瞬间沸腾起来，就像被点燃的火药桶一般，嘈杂声、呼喊声此起彼伏。人们交头接耳，脸上满是惊讶和疑惑之色。
林小满迅速转头看向身旁的萧景珩，两人目光交汇，刹那间仿佛心有灵犀。从彼此的眼神中，他们都清楚地读到了同样的凝重情绪——这次事件恐怕比想象中的还要棘手。
紧接着，林小满毅然转过身来，首面喧闹的百姓们。只见她衣袂飘飘，长袖舞动之间犹如仙鹤振翅高飞，飘逸而又灵动。
“诸位乡亲父老，请听我一言！”林小满提高嗓音喊道，清脆响亮的声音穿透了人群的喧嚣。众人纷纷安静下来，将目光集中到这位气质出众的女子身上。
“今日所发生的一切，皆是那可恶的歹徒恶意栽赃陷害所致！我们京城第一医院向来以救死扶伤为己任，怎会使用此等药材去糊弄大家？这简首就是无稽之谈！”说到激动之处，林小满不禁微微皱眉，流露出一丝愤慨之情。
稍稍停顿片刻后，她再次高声说道：“为了证明我院的清白，三日之后，我院将会举行一场大型义诊活动。届时，凡是年满六十岁的老者，均可前来领取一份安神汤，让大家亲身体验我院医术的精湛和对患者的关怀之心！”
喝彩声震得檐角铜铃叮当乱响。萧景珩望着人群簇拥中的女子，她鬓边碎金步摇在夕照中荡出流光，恍若劈开迷雾的利刃。当最后一道余晖没入西山时，他听见自己心底冰层碎裂的轻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