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买下这醉仙楼,冯尚武就多了一个划船的爱好。还在醉仙楼背后弄了一个小渡口。在夜里游湖多少还是有点危险,冯尚武却不让侍卫跟着,连船夫都打发走。就跟妙妙两个人上了一只小船,缓缓的划走了。
一路无话。小船越划越远。渐渐的看不清岸边的建筑了。冯尚武停了桨,看着静静的靠在船篷中的妙妙。她一言不美目低垂,像是在等待最后的审判。
冯尚武一叹“值得吗?”
妙妙的声音轻柔而坚定“姐姐待我如至亲,对我有大恩。”
“我知道你想要什么,可你也知道这不可能。世上本来就没有公平二字可言。”冯尚武语气一转“我现在最该做的事,就是将你肆意玩弄一番。然后丢进这明湖之中。”
冯尚武看着妙妙直愣愣的盯着他。愈发的烦躁“你到底明不明白?他一个侍郎的儿子敢做的事儿,我会不敢做?你相不相信,那府衙的人连问都不敢问。我们握着权力,我们才是同一伙人。”
妙妙身体轻轻的颤抖了一下,摇头“你不是”
冯尚武厉声问道“你怎知我不是?你到底有什么依仗?你这是赌命!”
妙妙轻声道“我的依仗就是公子的怜爱。我什么都没有,连个自由身都没有。可我还是想赌一赌。公子以前对妙妙说的话。其实我听懂一些。你和他们不是一样的人。”
冯尚武一直有一种割裂感,他也对这世界保持着疏离。因为他知道这个世界是什么样的。他真的不想融入。他只想挣些钱,然后花天酒地。看不惯谁就打一顿。阳光之下尚且有那么多让他看不惯的。他甚至不敢想,这暗地里到底有什么。可是有一个女孩刺破了这层隔膜。她就那么柔柔弱弱却又坚定的盯着他。
冯尚武不由的伸手轻抚她的脸庞“你可知道你要的东西到底有多远?那不是一个侍郎的龟儿子,是他背后隐隐绰绰的一大片人。是所有手握权力的人。”
妙妙忽的流下泪“若是没有办法,便…”
冯尚武感到那泪顺着妙妙的脸庞流过他的手背。心中不禁刺痛,涌起一阵无力感“我至多找个由头。打断他一条腿。这算是我们之间的争斗。”
妙妙似是泄了气一般。身子往后一靠,脸庞隐入了船蓬的黑暗之中。“要不算了吧,公子怕是也要付出很大代价,不值得。”
冯尚武看着身边的黑暗,影影绰绰。似是嘲笑他的怯懦一般。而望向远方灯火,星星点点。那里住着数不清的百姓。他沉默了一会儿。突的爆发式的喊出来“你要的我给!不为了你,为我自已。既然来了,就不白来这一回。”
这一夜冯尚武喝了整整一壶酒,他醉了,也哭了。拎着空酒壶在船头大喊大叫“敌千万人吾往矣。若一去不回,便一去不回。”“看前方那黑压压的魑魅魍魉。待我进前去。杀他个干干净净。”“为百姓争一口喘息。若想与我为敌,便可来者不拒。”“若这天下没了光,我就放一把火。”
妙妙静静的看着眼前矛盾的男人。他高大却又显得瘦弱。豪情万丈却也显得孤立无援。身世显赫却在独处时有些愁苦。待到他闹腾够了,安静下来。妙妙就轻轻的躺在他身边,将脸庞贴在他胸口。这一次利用了他的忴爱,以后便不会再有了吧,真的值得吗?可她也没有其它更贵重的东西了。
飘香院少了一个叫妙妙的花魁,醉月楼多了一个叫李妙的掌柜。除了那些青楼常客哀叹几句,也没引起多大浪花。世间的事本就如此,自有旧人去就有新人来。才子们还是热衷于讨论醉月楼三楼是什么布置,又有何等惊艳的诗词。可一句“烟锁池塘柳”就如铜墙铁壁一般挡住了他们登楼的步伐。
冯尚武酒醒了之后又和没事人似的满街晃荡。李妙接管了审验对联的任务,他对诗文颇有造诣称得上才女,自然能轻松接手。而冯尚武似乎迷上了听故事。不仅听说书的人讲,还找了几个衙门和刑部的书吏给他讲些旧案和新鲜事儿。
眼瞅到了百花节,正是万物生长草长莺飞的好时候。最近没啥大事儿,朝里也一片祥和。皇帝便赐宴留几个老臣闲聊一阵,也好拉近君臣之间的关系。聊京都的新鲜事儿也就聊到了醉月楼。
礼部尚书李承看向老将军冯田,问道“听说这醉月楼是冯公的家产,这行路难确实是难得的好诗,尤其最后一句更是豪情万丈。每每读起都颇受振奋。不知道这三层四层还有何等好诗?”
众人也一起看向冯田。冯田没好气的哼了一声“我怎么知道?我一步都没踏进去过!让他进营他不进。说是怕死。让他当官他不当。说是又忙又累,还赚不到钱。小兔崽子还嫌弃我大字不识几个。还说我笨,说我穷。我以前饿死他们了吗?就没有见过这么不孝顺的。”
同是武将的宋磊接过话头“这孩子就得管。棍棒底下出孝子,这要是我家孩子早就家法伺候了。冯公就是太宠他了。”
丰田斜眼看着他“你是没吃人家的嘴短。我这吃着花着穿的用的。钱都是人家赚来的。离开家十几年。这一回来可不就成外人了?像你似的家里还是青菜白水对付着。就靠蹭着酒席开荤。骨头当然硬了。”
宋磊嘀咕了两句,说不出话来。席间众人也绷着嘴不好露出笑来,冯老国公在自已家里吃瘪,已经传遍了京都,让人以为笑谈。
宰相陆之鸣把话题拉了回来“要说这琵琶诗和小池都是顶好的诗文。诗中有画意境深远。可这行路难一出,二者就稍显逊色。此诗之动人,之豪情。每读一遍都深有感触。足可称之为传世佳作。老夫也是好奇,这醉月楼三楼难道还有与此诗比肩之作?甚是好奇啊”
席间众文臣纷纷点头,皇帝也是一脸好奇的望向冯田“朕也颇喜欢行路难一诗,也颇好奇其他楼层是否藏着这样的好诗,卿家不妨说说。”
冯田摊开手“我真不知道,也不懂。你们想知道自已登上去看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