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陆小夏又是六点开始跑步。
刚跑出巷口,就碰见了陆修明和陈兰贞。陆修明推着自行车站在路边,陈兰贞迎上来。
她没有停步,陈兰贞也只得跟着她,追得气喘如牛。
“小夏……这是转账凭证……你查一下,我带着房本呢……咱吃完早饭……就去房管所,你带上身份证。”
晨风里只飘来几个字:
“路口早餐店等我。”
她不会为任何人停下自已的脚步。
跑完步,回去洗漱了一下,换了身衣服。
她今天穿白色T恤,下面搭了一条橙红色大摆裙,配了一双高跟凉鞋。
黑长直的头发梳了一个高马尾,把额前的头发拢上去,露出光洁白净的额头。
还戴了一副墨镜。
美得恣意张扬。
本来还想配个太阳帽的,但她舍不得这么好的阳光。
她太喜欢阳光了,在监狱的时候,她最喜欢去农场干活,因为能晒太阳。
一晒太阳,就不想死了。
重生回来,她用一天的时间,找回了19岁那个爱美的自已。
漂亮衣服没有错,口红高跟鞋也没有错,漂亮脸蛋更没有错。
女人有权利穿得漂亮。
错的是那些起歪心思的人。
几乎是在食客的注视下,她走进了早餐店。
今天陆修明没点她的餐,没关系,她喜欢自已点餐的感觉。
两屉小笼包,一碗八宝粥,再来一碟小凉菜。
吃得细致认真。
吃完,见陆修明和陈兰贞没有结帐的意思,她也不客气,大大方方的——
只结了自已那份。
结完就出门了,顺便站在门口拿出小镜子补了个妆。
陆修明气得天灵盖都快飞了,骂骂咧咧结了自已和陈兰贞那份。
然后她招手拦了一辆出租车。
这一年平州的街头刚刚开始有出租,但普通老百姓没急事可不舍得坐。
普通人出行还是以自行车和摩托车为主,公交车三蹦子为辅。
她上了出租车,对陆陈二人轻飘飘的留下一句:
“房管所门口见。”
风里传来陆修明阴阳怪气的一句:
“你就烧包吧!看把你能的!还坐出租。”
她自然先到一步,房管所隔壁就是一间工商银行,她顺便去查了一下自已的存折,四万已经到账。
没错,4后面跟了四个0。
陈兰贞为了这个指标,可真是下了血本了。
这年头房产交易不多,房管所门可罗雀。
她坐着等了十几分钟,陆修明两口子才大汗淋漓的进了大厅。
要在以前,她是个孝顺的乖乖女时,一定会心疼陆修明。
上一世没结婚前,她多懂事多孝顺啊。
父亲上夜班,她送饭。
下雨了,她冒雨给父亲送伞。
天冷了,给父亲织手套、织围脖、织护膝。
人生第一份实习工资,给父亲买了件毛呢大衣。
刚学会织大件毛衣,织的第一件衣物是毛背心,送给父亲。
亲情不是突然消亡的,是一桩又一桩伤心事,一句又一句伤口撒盐的话,将亲情稀释的比水还淡。
陈兰贞满头大汗的从包里拿出两张纸,讪笑着对陆小夏说:
“小夏,姨写了个东西,没别的意思,你也是大人了,这么大的事,咱得有个书面的字据,以后……谁都别反悔。你别想多了,你看看,我没写什么,就是别反悔的意思。”
陆小夏瞥了一眼纸上,白纸黑字,手写着“协议”二字。
她就知道,陈兰贞的弯弯绕不会少。
但看完协议,她难得露出了一丝笑意,一闪即逝。
她当是什么阴谋,原来就是怕她反悔。
啰啰嗦嗦写了半张纸,大意是:
她陆小夏将平沙制药厂转正指标让给哥哥罗英志,作为补偿,陈兰贞将河西槐树街48号的院子和滨河路79号的铺子转给陆小夏。立此为据,双方反悔无效。
挺好,想得真周到。
不过,字据这玩意以后有没有法律效力她也说不好。
她倒不怕自已反悔,她怕陈兰贞反悔。
拿起笔,在字据上签了字,摁了手印。
然后,从包里也拿出几张纸。
房屋买卖合同。
这是她昨晚找舅妈帮忙,舅妈的侄女在平州市房产公司上班,帮她打了两份正式的房屋买卖合同。
手写的字据哪有正式的房屋买卖合同靠谱。
陈兰贞看了看她拿的合同,也看不出有什么猫腻。
转头看向陆修明,于是陆修明特意拿着合同找房管所的人帮忙看,直到人家说“这合同挺正式的”,陆修明才放了心。
但陆修明还是坚持在合同最后写上“立此为据,反悔无效”八个字。
签了字,按了手印,新房本当场到手,手续就算走完了。
陈兰贞生怕陆小夏跑了,跟陆修明两个一左一右像哼哈二将似的,守着陆小夏。
“小夏,咱直接去厂里吧。你爸都打过招呼了,组织部的老吴和崔副厂长都在。”
陆小夏惜字如金的吐出一个字:
“行。”
正好一辆出租车停在房管所门口趴活,陆小夏上了车。
后视镜里,生怕她跑了似的,陆修明蹬着自行车奋力追上来,陈兰贞在后座抱着陆修明的老腰。
老陆,加油蹬。
……
平沙制药厂门口。
陆小夏下了出租,在门卫处登记之后,就站在门口等着。
又是十多分钟后,陆修明和陈兰贞才到。
终于到了自已的地盘,陆修明肉眼可见的支棱起来了。
大摇大摆的带着自已家的两个女人进了厂子大门。
路上还不停的跟经过的人打招呼:
“老张!”
“李师傅!”
“王主任回见!”
志得意满的领着陆小夏去了办公大楼。
他今天一早跟组织部打过招呼,说他要来办事。
也问过崔厂长的秘书了,老崔今天也在。
上了三楼,组织部那间办公室居然锁着门。
又探头探脑的走到最里头的一间,崔副厂长办公室,也是铁将军把门。
妈的,这帮货,关键时候怎么都不在。
陈兰贞也急,钱都给了,手续没落地她心里就不踏实。
嘴上不由得埋怨起来:
“你不是都打过招呼了吗?怎么没人等咱们啊!”
她以为她男人是多大的官,岂不知他一个车间主任,也就普通工人对他的吆五喝六还买账,在这些行政干部眼里,车间主任算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