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您快些起来,您认错人了……”
沈青梨忙不迭去搀扶李嬷嬷:“我可受不住您这一拜……”
李嬷嬷布满皱纹的手死死攥着沈青梨的手腕,“公主殿下!您左肩的那个红色胎记,还有你膝盖上的那块小疤,老奴是绝不可能认错的……”
老人说着,老泪纵横:“还有您的一些习惯,喜吃酸甜不喜辣。闻到百合花的气味,身上会起疹子。吃桃子,脸会发痒。睡觉的时候喜欢抱着东西蜷着睡……”
“不会错的,你是老奴从这么点点大就照顾的,老奴认错任何人,也绝不会认不出你!”
李嬷嬷越说越激动,两行热泪也从苍老的脸庞滚落,“太好了,真是苍天庇佑,让你平平安安的活了下来,不然老奴这辈子便是死也无法瞑目了。”
沈青梨听着这些话,感觉天旋地转,她踉跄着扶住神龛。
她望着李嬷嬷布满老年斑的手,记忆深处突然闪过片段——
一只同样粗糙的手,在她幼时发烧时,一遍又一遍地为她擦拭额头;在她被噩梦惊醒时,将她紧紧搂在怀里哼着童谣。
二皇子上前两步:“吾之前派人回了苏州,去了你沈家村,翻遍了户籍卷宗,又询问了沈氏耆老……”
他的指尖几乎要触到沈青梨的发梢,却在半空停住,“当年你被贼人劫走,落下山崖,母妃为此日日痛哭,险些哭瞎了双眼。这些年她虽尽量避着不提你,但我却知道,她从无一日放下你。”
“若是让母妃知道你还活着,她定然欢喜不己。”
“……”
沈青梨听着二皇子的话,思绪一片混乱,脑海中似乎又闪过些许模糊的片段——
幼时她被人捂住口鼻的窒息感,还有在马车颠簸中,她病得浑身无力,呢喃着喊着“母妃”……
那些遥远的记忆,支离破碎的闪回。
二皇子见她若有所思,继续将探子调查的结果娓娓道来。
沈青梨怔怔地听着,心跳始终未曾平息。
她从未想过自己是公主,更从未想过会以这种方式相认。
腹中胎儿突然轻轻一动,她下意识护住腹部,脸色微变。
玉贞见状,立刻紧张起来,“妹妹,你可还好?”
“没…没事……”
沈青梨轻轻摇了摇头,神色还有些恍惚。
“我知道此事对你来说,一时半会儿很难接受。你也不用着急。”
玉贞柔声安慰着,又朝二皇子递了个眼色。
二皇子看着自家妹妹心不在焉的恍惚模样,一时心中五味杂陈。
“妹妹,你先歇息,待你好些,皇兄再来看你。”
二皇子整了整冠冕,走到门口又回头,目光扫过沈青梨面容苍白的模样,“往后有兄长在,再不会叫你受半分委屈。”
待二皇子脚步声消失在回廊尽头,沈青梨仍是静静坐在太师椅上。
玉贞陪着二皇子出了偏殿,暮色将两人的影子拉长,投在爬满青苔的石阶上。
她望着二皇子紧皱的眉头,轻叹一声:“幸好隔了两日再说,不然她的身子哪受得住。”
二皇子望着天边渐渐沉落的夕阳,余晖为他的冠冕镀上一层血色。
想到妹妹如今娇柔可怜的模样,与幼时在御花园里追着蝴蝶跑、笑声能惊起满树繁花的小太阳简首判若两人,他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这些年,她究竟在外头吃了多少苦……”
“你也别急,这样大的事,给她一点时间消化。”
玉贞道,“骤然知晓自己的身份,任谁都难以接受。”
稍顿,“惠妃娘娘那边,你最好也提前说,让她有个准备。当年娘娘为了昭阳,病了许久,如今骤然相见……”
她没再说下去,只是眼神里满是担忧。
二皇子嗯了声,声音低沉:“吾明日便去见母妃。这些年了,母妃枕边还放着昭阳幼时常戴着的平安锁……”
他喉头滚动,似是咽下了满腔的酸涩。
再次回头看向偏殿里那抹孱弱纤细的身影,沈青梨垂着头,发丝散落在肩头,像一只受惊的小鹿。
二皇子低声道:“昭阳就麻烦长姐照看了。”
“好。”
待二皇子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蜿蜒的回廊,玉贞重新回到偏殿。
木门推开时发出 “吱呀” 声响,惊得沈青梨猛地抬头。
她的眼睛还泛着红,眼神里满是迷茫与无措,讷讷望向玉贞,
袅袅青烟里,玉贞上前,叹息一声:“你是还不信?还是在怨怪我们这些年并未寻你?”
沈青梨抿了抿唇,惶恐摇头道,“没有,我只是觉得像做梦一般……”
她望着神龛上的神像,目光缥缈,“前几日还在为活路发愁,如今竟成了公主。”
都说世事无常,这般陡然飞上枝头变凤凰,比之欣喜,更多的是让她觉得惶恐。
“傻妹妹,别再担心。”
玉贞将拂尘轻轻搭在她肩上,夕阳透过窗棂洒进来,为两人镀上一层柔光:“从前你吃的那些苦,我与你皇兄也有所了解……”
沈青梨闻言,眼皮一跳。
玉贞知道她不想回忆那些,也不再提及。
远处传来隐约的钟声,她望着殿外渐暗的天色,缓缓拉起沈青梨的手,“往事不可追,你只要记住,从今往后,你便是昭阳公主,是皇家的金枝玉叶,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女子,从此再没人能欺负你!”
沈青梨呼吸陡然屏住,再看玉贞牢牢握住她的那只手,忽的也感受到一阵前所未有的力量逐渐涌遍身体,填满心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