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望舒在益元堂匿名行医,父母兄长都知晓。
她所化名的“杜若”,在京里的确已经打响了名号。
乔云驰说的没错,谁会无缘无故为难一个名声在外的大夫?
谁敢拍胸脯保证自已这辈子都不生病。
“母亲,青天白日的,我去医馆不会有事。”
乔望舒将白色帷帽戴好,配合她一身米白色长衫夹袄和云头靴,装束朴素,气质儒雅。
再加上她身形单薄,的确看不出她竟是一名弱质女子所扮。
在大周,帷帽并非女子专属,体质文弱的男子常用来遮阳。
顶多,会觉得她在冬天戴帷帽有些奇怪罢了。
不过在益元堂的人,却早就习惯了她这身装束。
乔望舒一出现,坐堂大夫、拿药伙计、看诊病人都跟她打起招呼来。
“杜大夫,许久都没看到你了。”
“杜大夫来了?我今儿运气真好,请您帮我瞧瞧。”
乔望舒还没坐稳,一位病人就到她对面坐下。
在益元堂,有专门的坐诊室。
这里本就是乔家的产业,给乔望舒在里侧单独隔了一间出来,用棉布门帘和外面隔开。
知道杜若大夫到了,陆续有病人闻讯而来。
不一会儿,就排起长队来。
乔云驰没有打扰她,在门外找了个地方坐着,默默保护她。
医馆的伙计端着黄芪茶进来:“杜大夫,您先喝口茶,润润嗓子。”
乔望舒喝了一口,专心替病人看诊起来。
冬日气候寒冷,好些都是因为受寒着凉引起的病症,老人有慢性病在身的,还有可能引发并发症。
乔望舒都细细治了。
该开方开方,该施针的让伙计领到针灸室治疗。
哪怕没有小奕涵在身边,银针上少了那抹若隐若现的绯色,她也是一名极优秀的医生。
如此过了一个多时辰,乔望舒等到了她想等的人。
一名从头到脚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妇人,在仆妇的搀扶下,走进诊室。
她打扮得比乔望舒还要严实,显然是不想被认出身份。
乔望舒却知道,她是当今圣上的嫡亲妹妹——昭平公主。
宣和帝性情古怪,如果要说这个世界上他最信任的人,那一定是她。
她在宣和帝登基时,出了大力。
要不然,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以昭平公主的身份,日常都是太医给她请脉,她的公主府里也有府医。
可哪怕身份再怎么尊贵,她也没逃过全天下妇人都会经历的劫难——生孩子。
毫不夸张的说,每一次生产、每一个新生儿的诞生,都是以命相搏。
昭平公主很不幸,遭遇难产、大出血。
差一点就没能救回来。
哪怕皇帝下旨,再加上太医精心调养,她身上也落下了后遗症。
恶露不止,淋漓不尽。
后经过医治总算是痊愈,身子骨却虚了。
每到换季时节,再怎么注意保养,也会病倒,大小毛病不断。
一年倒是有大半时间,都缠绵病榻。
更让她难以启齿的是,落下了漏尿的毛病。
咳嗽大力了些,或者开怀大笑,就会生理性的渗尿。
连走路都得被人扶着慢慢走,更别提跑跳、骑马射箭。
这对于一位骄傲的公主来说,实在太难堪了!
没办法,昭平公主只好安心养病。
从意气风发的大周公主,到后来默默无闻、彻底退出交际圈的病人。
好在驸马本分,儿子孝顺,日子倒也过得。
这些年为了治病,什么民间偏方、江湖名医都试过了。
皇帝更是命人去寻池神医。
可惜池神医对皇权避之不及,滑不溜手,愣是没让人寻到过。
对他,皇帝又不能硬来。
直到乔望舒化名的“杜大夫”声名鹊起,还有着池神医亲传弟子的称号,昭平公主便宣她进府诊治。
乔望舒却有个规矩——从不出诊。
无论是谁,都得上门到益元堂来诊治。
这道看似不合常理的规矩,她是定来让家里人放心的。
哪怕放到现代,她眼下这个年纪,也还是一名未成年少女呢。
如何能去上门看诊。
家人能破格支持她,这份信任,不能辜负了。
哪怕是公主,也不行。
没奈何,昭平公主才乔装打扮,到益元堂请她看诊。
乔望舒替她诊治,已有大半年时间。
治好了昭平公主失眠、口干的毛病,获得对方信任。
两人熟络之后,昭平公主才透露了她公主的身份,对她许以高官厚禄,邀请她去公主府做供奉。
当时,昭平公主是这么说的:“你年纪轻,总以为仗着一身医术就能什么都不怕,没尝过走投无路的滋味。”
“只要你答应我,我能让你成为太医院之首,金银珠宝取之不尽。”
一番话,恩威并施。
乔望舒只答:“公主殿下,在下治病救人,未曾过想要报答。”
“您应该也看出来了,草民不敢以真面目示人,乃有不得已的苦衷。您若执意如此,恐怕从此‘杜若’这个人会就此消失。”
无所求,自然无所惧。
乔望舒使出一招“无懈可击”,昭平公主立刻无话可说。
毕竟,她看遍所有名医,乔望舒对她的治疗效果,是最好的一个。
尤其是那一手针法,真不愧是池神医的弟子。
默了半晌,昭平公主才收起公主威势,好声好气地问:“你可是犯过什么事?不要担心,只要告诉本宫,都可以替你抹平。”
乔望舒一怔,方才反应过来。
原来,对方以为她戴着帷帽,是脸上被行了黥面之刑。
顿时失笑。
化名行医,她提前用药物改变过声线,避免被人看穿是名女子。
猝不及防之下的笑声,让她泄露。
昭平公主更加意外,不过并未再追究。
离开京城前,乔望舒替昭平公主诊脉,开了三个月的方子,替她调理身子。
知道只要自已出现在益元堂,对方知道后,必然会前来看诊。
昭平公主一到,里里外外都站满护卫。
就算她并未表露身份,也都知道是得罪不起的大人物到了,都离得远远的。
乔云驰站起身,并未离开。
昭平公主看了他一眼,走进坐诊室内。
乔望舒替她细细诊完脉,笑道:“殿下脉象不错,再吃上一个方子,在下就能替你梳理脉络。”
昭平公主迫不及待:“就不能眼下开始吗?”
乔望舒笑笑:“殿下,草民求您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