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光是李游自已这么认为。
店里所有见过景淮南的纹身师,其实都是这么想的。
也不能怪他们想歪。
接下班、陪吃饭,谁家约会是这么个约法的啊。
……这不是妥妥的爹系嘛。
李游这么说,时桉还真反驳不了。
他总不能拿个大喇叭去一楼喊,说,我有厌食症,必须得他陪着才能吃得下去饭吧。
今天的客户是个大厂牛马,约的时间很晚。
时桉等于白天一天都没事。
为了避免景淮南下班直接来他工作室陪他吃饭的事再次发生。
他在二楼玩了会手机,起身决定,去医院吃午饭。
微信里,景淮南上一条发过来的消息是在早上的七点半,就五个字:时桉,吃早饭。
他没回。
他一睁眼睛都已经快十点了,而且他抗拒靠吃药吃饭。
这次去医院和之前不同。
他没问景淮南今天吃外卖行不行。
行不行的,今天也只能听他的。
他真的不想再大老远的,走路去买景淮南指定的沙拉或者别的什么。
怕景淮南中午没时间,也怕微信不及时,时桉直接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过去。
彩铃响到快要出系统提示音的时候,那头才终于接通:“喂。”
景淮南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哑,是说了很多话的那种哑。
背景音里还有几人轻声说话的环境音。
看来他这会应该是在忙。
不然算了,时桉纠结着,两秒钟没说话。
景淮南没听见回复,看了眼屏幕,问:“时桉?”
时桉这才“嗯”了一声:“你忙吧。”
“不忙,麻烦稍等我一下,”听筒被拿远了一些,后面这句话他应该是跟旁边的人说的。
紧接着脚步声响起,然后是很轻的关门声。
景淮南问:“现在周围没人了,有什么事吗?”
时桉清了清嗓子:“其实也没事,你工作吧。”
他说着要挂断电话。
“先别挂,”景淮南喊住他:“早上吃东西了吗?”
时桉哼了一声:“明知故问。”
听筒里响起一声很轻的笑声,却又很有穿透力直击耳膜一般。
景淮南问他:“那你中午要不要来找我一起吃午饭?”
时桉一怔,问:“你不是很忙吗?”
“刚才在跟规培生讨论病情,中午不忙,医生也不是铁打的,吃个饭的时间还是有的。”景淮南说。
“好,那我在办公室等你。”
神内的工作就是这样,有些许的繁琐。
查房,英文早交班,晨会,根据患者病情调整用药,家属沟通。
重病送神外,病情缓解就送康复科,他们永远是最不能见到明显成效的科室。
但这往往也是最考验医生水平的。
中午时桉要来,景淮南提前二十分钟趁着不忙,去了一趟心理科。
“又是自已过来的?”心理科的田主任见景淮南进门,就知道他要问什么了。
伸手摘下了老花镜。
景淮南点头:“嗯。”
“哎呦,你自已也是医生,你应该知道,转述病情是存在认知差的,尤其是心理问题。”
景淮南只能点头:“但我怕他不跟您说实话。”
田主任不理解:“跟医生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不是不能跟医生说,景淮南怕的是,正因为是他介绍的医生,时桉才会碍于面子有所隐瞒。
不过都不重要了。
时间紧张,他直接说了今天过来的目的。
“他最近厌食的症状似乎有所缓解,现在能吃一些指定的食物了。”
“什么指定食物?”
景淮南说:“水果,您说会不会跟他的香水有关?他生病后香水都是果香的,因为熟悉所以能吃得下去。”
田主任笑了下:“要是因为这个,所有的心理医生都去干调香师算了。”
确实是这么个理。景淮南抿了抿唇。
田主任又问:“别的都吃不下去?”
景淮南点头。
“那最近饮食呢,规律吗?运动量怎么样?”
景淮南认真回答:“饮食还算可以,不挑食也没有呕吐反应。运动量的话,一直不太够。”
“没有体力还是因为什么?吃得少没力气就让他打打太极。”
上次来的时候,田主任就跟景淮南强调过,对于有轻微焦虑症的人,运动是最好的缓解方式。
有氧运动,刺激多巴胺的分泌,调节体内激素水平。
他也确实想循序渐进的让时桉增加些运动量。
只不过刚让时桉买了几天菜,他就搬走了。
景淮南没说话。
田主任“嗯?”了一声,以为他没听见,又重复问了一遍:“不运动是因为体力的问题,还是精神上提不起劲?”
被老主任这么盯着问,景淮南有点不好意思,咽了咽说:“因为……懒。”
他说完,直接给田主任逗笑了。
“懒就陪着他,多督促督促。”
“还有!下次过来的时候把人带过来,我做个全面的测试,才知道怎么治疗。”
聊了二十分钟不到,景淮南离开诊室的时候看了眼表。
想着,时桉这会应该已经到了。
心理科在十一层,神内在五楼,午饭时间,电梯一层一停。
到九楼的时候,手机响了。
以为是时桉的,景淮南拿起一看,是内部电话。
“主任,有患者在走廊晕倒了。”
景淮南娴熟的问:“患者信息。”
“男性,其他信息暂时还不清楚,手机有密码,暂时无法通知家属。”
“不过,他是来给家属送餐的。”
电梯里信号不好,电梯停到八楼的时候,景淮南推开人群,改为步行下楼。
“那评估和检查呢,有人做吗?”
就怕是急性脑出血类似的情况,时间就是生命。
张医生说:“在做,但目前来看,患者只是昏睡,没有抽搐、呕吐以及失禁表现。”
“哦对了,患者身上有药,阿普唑仑和氯硝西泮。”
苯二氮卓类药物,缓解焦虑的。
景淮南脑子嗡的一下,下意识用力攥了攥电话。
“主任?”
景淮南吸了口气:“你说。”
张医生说:“您还要多久,要等您回来确认。”
“我马上到。”
医院里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医护人员不能在走廊随意奔跑,避免制造恐慌。
此刻,安全通道里只有景淮南自已。
他有点顾不上了,两步一个台阶,用最快的速度回到了五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