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桉原来总是能听见身边的人说“我好后悔做了什么什么”或者是“再给我一次机会,我绝对不怎么怎么样”。
那时候他就是听着一乐。心想,哪儿就至于用“后悔”这么沉重的词了。
人生主打一个体验,既不用回首往事,也不用计划未来,专注当下才能活的轻松。
而此时此刻的他,恨不得穿越时空,回到当时云淡风轻说这句话的自已面前,狠狠给自已两巴掌。
他躺在沙发上,满脑子都是:我好后悔昨天没跟祁愿去他家睡觉。
毕竟在祁愿家里睡觉只会被他吵死,而去景淮南家睡了一觉,直接社死了。
“你怎么了?干嘛不说话……”祁愿看时桉眼下这状态,感觉有点吓人。
伸手推了他胳膊两下。
时桉这才淡淡地抬眸,看了他一眼,有气无力道:“放心吧,我没事。”
祁愿松了口气。
时桉继续:“就是在无人知晓的深夜里,做了一些此生都追悔莫及的事。”
祁愿剩下的半口卡在喉咙里。激烈的用手捂住嘴,后退了一步:“啥意思?!你把景淮南睡了?”
什么阅读理解能力?时桉把脑袋下面枕着的靠垫抽出来,砸到祁愿身上。
没好气道:“胡说什么!喏,把你手边那杯子递我。”
李游作为一个刚涨工资、责任心爆棚的店长,抵死不做损害工作室利益的事。
重中之重,就是保护好身为店里金字招牌的、时桉的身体健康。
所以在时桉要冰美式的时候,毫不迟疑的给他换成了热的。
热的喝不到嘴里,时桉晾了半个多小时了,这才散没了热乎气,刚好能入口。
茶几上手机屏幕亮了一下。
祁愿把水杯递给时桉,一低头,正好看见屏幕上景淮南三个字。
把手机往时桉手边一推:“给你发消息了。”
他话刚说完,就反应过来不对劲,看着时桉问:“你今天咋没去医院呢?”
时桉抿了抿唇角的咖啡渍,幽幽开口:“大师说我最近需要修身养性,我觉得很有道理,总靠别人吃饭,确实不是长久之计。”
祁愿问:“哪个大师说的?”
时桉:“时大师。”
他说完,就见祁愿极为夸张的伸长脖子,往他水杯里看,脑门都要戳到他鼻梁骨上了。
时桉往后缩了缩脖子,问他:“你在看什么?”
祁愿收回脖子:“看看你杯子里的冰美式,是不是被李游换成中药了。”
时桉:“……”
景淮南一共发过来三条信息。
景淮南:你起床了吗?
景淮南:温度计和药都在饮水机旁边,自已测温。
景淮南:吃东西。
既没提昨天晚上的事,又没像之前一样,告诉他晚上加班不加班。
扑朔迷离的态度一时间让时桉也有些拿不准。
越是拿不准,心里就越没有底气。
闹腾了一下午,直到客户来了有事干才好些。
今天的客户还是之前那个大图,过来三次补色的。
又是6个小时的活。
客户来过几次,跟时桉熟悉了,看出来他有些不在状态,主动问:“我看你今天是不是不太舒服啊?我可以改天的,不急。”
“不用。”时桉从椅子上站起,原地抻了抻。
身体停下来,脑子就活泛起来了。
那感觉,更折磨人,还不如有点事儿干。
补色是细致活,一旦进入状态,就感觉时间过得特别快。
他干活时候习惯电话静音。
六点的时候,李游拿着手机上来了,站在门边鬼鬼祟祟的朝着屋里喊:“老大,老大,你出来一下。”
时桉不喜欢干活途中被打断,抬起针头,回头问:“有事?”
李游欲言又止的点了点头。
客户看出来需要回避,主动说:“你去吧,我正好有点儿疼,站起来缓缓。”
时桉跟着李游下到一楼,淡淡掀眸:“说吧,啥事?”
李游紧张的咽了咽口水:“那个……太上皇说打你手机没打通,刚把电话打到工作室来了,并让你五分钟之内回电。”
时桉听完,从兜里摸出手机,看见屏幕上确实有两个未接电话。
嗤了一声,不想理会,转身准备上楼继续干活。
李游见他要走,慌道:“太上皇说了,你要是不回电话也行,他自已过来一趟,也挺顺路的。”
时桉踏上台阶的那条腿一顿,原地叹了口气。
原地纠结了十秒,转身推开了工作室的大门。
电话刚一拨通,时澜之就接起来了。
一声中气十足的:“喂。”
时桉小声喊了句:“爸。”
时澜之语气柔和了一些,问:“嗓子怎么了?”
本以为要先挨两句骂呢。时桉一怔,老实回答:“感冒了,没事。”
“没事这两天不回家?”
时桉没说话。
时澜之又问:“我早上给你发的微信你没看见?”
时桉依旧没说话。
时澜之问他:“几点回来,我有话跟你说。”
那天晚上跑出来是冲动,也是有一点逃避的心思,想要找个地方先独自冷静一下。
结果凑巧碰上感冒,还没时间冷静,就被时澜之催着回家。
有话要说。
他猜到了时澜之要说什么,但自已还没想好怎么应对。
时桉咽了咽口水,润了润沙哑的喉咙,小声说:“工作室有活儿,过两天再回。”
电话那头时澜之气笑了:“怎么?你档期比我还忙呢?一个活干两天?”
一句话给时桉又问沉默了。
时澜之也没催他,就安静地等着。
电话两头各揣心思,耳边静得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
时桉吸了口气:“反正我过几天再回。”
“什么过几天再回!”时澜之忍不住大声:“你还准备继续住景家那小子的家里?”
时桉愣了两秒。
问时澜之:“你怎么知道我住哪?你调查我?!”
时澜之哼了一声:“你离家出走,我总要知道你安全吧。”
理直气壮的语气,丝毫听不出来带着侵犯他隐私的歉意。
时桉顿时觉得,自已26岁了,很不被尊重。
本就情绪不好,这下更是轻易的被一句话就点炸了。
朝着电话那头喊道:“我今天就不回去!我住他家怎么了!您少管!”
喊完,气鼓鼓将电话挂断。
气还有一半没撒出去,时桉烦得在旁边的树坑上用力一跺。
“损害市政公共设施,罚款一千。”景淮南的声音在背后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