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室门推开又关上，温臻的脚步声走到沙发前面便停下了。
“睡不着的话，可以起来陪我去趟市场。”
梁庭秋一听这话瞬间装不下去了，睁开眼睛，坐起身。拳头抵在唇边，清了清嗓子以缓解被发现的尴尬，看着温臻道了句：“叔叔早安。”
温臻看了他几秒钟，才说：“早。”
睡了一宿的衬衫上布满褶皱，梁庭秋简单洗漱了下，一边抻着衣襟一边迈出卫生间。
温臻早就收拾好，坐在沙发上等他了。
看见梁庭秋的小动作，说道：“我们家没有适合你穿的衣服，凑合一下吧，一会商场开门了再去买。”
梁庭秋摇了摇头。
他啊自已倒是没那么讲究，之前为了写生，一脑袋钻进大山里，好几天不洗澡的时候都有过。
他担心的是第一次上门，太邋遢，会给给温臻留下不好的印象。
随手扒拉了两下头发后，拿起沙发上的外套说：“不用叔叔，我们晚上就回去。”
温臻听他这么说，挑眉问道：“今天晚上就要走？”
梁庭秋看了眼陆今安卧室门，然后小声的说：“叔叔咱们出去边走边聊，别吵醒陆医生。”
温臻起身两人往外走。
小城市的早晨很热闹。
巷子外面就是早市一条街。路两边早餐铺、卖菜、卖水果的什么都有，商贩们的吆喝声此起彼伏。
连空气里都弥漫着一股油条包子和粢饭团的香味。
这样的烟火气是从小生活在江城的梁庭秋从来没体验过的。
梁庭秋侧身站在巷子口，等温臻选好了要去的方向，才小跑两步追上去，接着刚才的话回答他：“陆医生医院里就请了一天假，所以今天最晚的航班得回去。”
温臻点了点头，他自已就是医生，自然知道医院请假制度的严苛。
“不过再过一个多月就元旦了，我们到时候放假还来。”
温臻扭头看了梁庭秋一眼，没说话。
两人就这么肩并肩的顺着早市往里走。
温臻不是话多的人，梁庭秋也不敢轻易开口。
彼此沉默了好久，温臻才主动开口问他：“你跟小安是怎么认识的？”
梁庭秋沉吟了两秒。“相亲”这个词他觉得不够端庄，于是换了个说法：“我妈公司和陆家在生意上有些交集，父母一起吃饭的时候认识的。”
他说完，觉得这么说也不太合适，又连忙补充了一句：“叔叔您放心，我家里人非常喜欢他。”
温臻听见他说这话，停下脚步，侧过身看了梁庭秋两眼，才又往前走。
手边就是一个卖粢饭团的小推车。
“要不要吃粢饭团？”温臻停在摊位前排队，回头问梁庭秋，好像刚才的问话不曾发生过似的，语气自然。
“要。”梁庭秋心里还在想温臻这么问他用意，下意识的跟在温臻身后排队，然后点头说：“那就要蛋黄的吧。”
温臻回头看了梁庭秋一眼，说：“嗯，小安也喜欢吃咸蛋黄的。”
饭团旁边紧挨着的就是卖豆腐脑的摊位，温臻又问：“要吃豆腐脑吗？”
梁庭秋会意，转头去旁边的摊位前排队：“要吃。”
后来温臻就再也没提起有关于陆今安的话题，而是不停的问他要不要吃这个，要不要吃那个。
两人就这么一问一答的逛到街尾，从早市出来的时候，彼此手里都拎了好几个食品袋。
早市路窄，拎着东西再往回走不方便。
温臻带着梁庭秋绕去后面的一条人少的小路往家走。
路上经过一个初中。栏杆里面，宿舍楼下已经有学生收拾好在往教学楼赶了。
温臻往里看了一眼，脚步慢下来跟梁庭秋介绍着：“这是小安之前的初中。”
梁庭秋顺着温臻的视线往学校里看去。整个校园，就两栋教学楼一栋宿舍楼。不大，想来师资水平也不会很拔尖。
温臻看穿他的想法，淡淡的笑了下，说：“小安是我们市里第一个考上医学少年班的孩子，学校宣传栏里现在都还挂着他的照片。”
语气里带着掩饰不住的骄傲。
梁庭秋笑了笑说：“谢谢叔叔把他教的这么好。”
温臻垂眸浅浅的笑了下说：“跟我没关系，小安自已聪明。”
路过初中，再往前走，路两边种满了高高大大的银杏树。金色斑驳的落叶在晨光下熠熠生辉。
直到临近小区门口，温臻才再次开口。
和一路上随口闲聊的语气不同，温臻的开口时，认真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丝严肃，看着梁庭秋问他：“你家里真的认可你和小安的关系？”
梁庭秋心口一紧，生怕下一秒温臻会说什么“我想了一宿，觉得两个男生在一起还是不合适，你家里也不一定允许，你们还是算了吧。”这样的话。
忙点头说：“同意同意，我妈特别特别喜欢陆医生，您放心。”
“嗯。”温臻跟他对视了五秒，然后略显平静的点了点头。
又问他：“你们俩现在……是住在一起？”
温臻能这么问，就意味着昨天自已进陆今安卧室的事被他发现了。梁庭秋心虚的搓了搓鼻尖，然后说：“是住在一起的，叔叔。”
温臻又问他：“你的房子？”
梁庭秋说：“我们俩的。不，我们三个的，陆医生还养了一只猫。”
“猫？”温臻听后淡淡的笑了下：“小时候他就喜欢猫猫狗狗，那时候我没时间照顾，就没让他养。”
小区里陆陆续续的有人出门买早餐。
家属院里住着的都是医院里的同事，熟人路过温臻身边的时候都会跟他打招呼，梁庭秋站在旁边也会跟着叫一声：“叔叔阿姨早上好。”
走到单元门口，温臻转过头，看着梁庭秋看了良久，终是叹息着把想了一夜的话说出口：“彼此相爱，能在一起不容易，走完一生就更难。你……”
楼道和室外阴暗交接处，梁庭秋看见温臻用力吸了口气，然后才缓缓继续道：“你们俩既然决定好了，就要好好相处。”
梁庭秋微微一愣，然后非常认真的点头：“叔叔您放心，陆医生，他很好。”
温臻凝视着梁庭秋双眼，看了很久。
转身的时候，喉结滚动了两下，嗓音比刚才低了两个调，嘱咐着：“小安打小就老实、能忍，别让他受委屈。”
“绝不会。”梁庭秋答应着，却觉得胸口闷闷的。
说不上是为什么。
明明得到温臻的认可是一件好事，但他却没有预想中的那么激动。
可能是因为听见温臻说陆今安从小就“能忍”，让他忍不住联想，那么小小年纪的陆今安，就要在温臻上班的时候要自已一个人上学写作业，而感到心疼。
也或许是……为陆今安有这么好的一位父亲，这世界上还有人跟他同样的爱着陆今安，而感动不已。
